一直到日落,暮色四合,胤小俄才从校场回了养心殿。
一路上,树木茂盛,花草浓荫,隐隐约约的从那边池塘里传来阵阵蛙鸣。一阵晚风吹过,驱走了不少的暑气,抬起头,一弯新月已经悄悄的探出了头,似羞还娇。
好吧,这么艺的不是咱风格不是?
回归正题啊。
胤小俄一手拿着着火枪,扳指那里仅用一个食指勾着,微微用力,便上下的晃悠,他倒是不怕走火,只是把身后的少年看的一怔一怔的,冷汗涔涔。
“十阿哥,您悠着点。”
胤小俄瞥了一眼,眸子上挑,波光流转:“怎么,你就这点胆子?还没驯服枪,到让枪把你给驯服了?”
少年摸着鼻子苦笑:“奴才不能跟您比。”
论起大清朝,能把火铳玩到这个地步的,怕就只有这位爷了吧。哦,不对,应该是火枪才对,火铳那是过去式了。
“所以。”胤小俄停了停步子,微笑着回头:“你要努力才行啊,要是跟不上爷的步子,爷会不要你的。”
他的笑容,在黑暗中散发着一股子浅浅的甜香,像是能魅惑人心一般,浮浮沉沉,摸不见虚实。
少年低声道:“奴才晓得。”
胤小俄点了点头,转身又迈开了步子,一步一步轻巧的踩在青石板上,丝丝的凉气从脚底传来,哪怕是隔了靴子,也让人心头一宁。
“你倒是一点也不像你的叔叔。”十五六岁的少年高仰着头,清越的声音从那边传来,骄傲,明锐,像是初生的朝阳一般,却比起朝阳来多了几分沉稳:“旁人都说,他是个难得的才子,大清朝难得的才子,若是活着,只怕不比前朝的那些个大家差。点滴芭蕉心欲碎,声声催忆当初。唔,好词好词!”
少年摇头晃脑,若有所悟的点着头。
猛然一回头,睁着眼,清澈而无辜:“富格,你说这是什么意思啊?”
“知了知了……”
那边传来的知了声让富格张着嘴,哑口无言。
胤小俄又转回脑袋:“果然我还是不喜欢这些个缠缠绵绵的东西。”说着,一抬头,‘碰’的一声响,那边一只麻雀从树荫里掉了下来,落在地上,伸了伸腿,见阎王去了。
“啊,富格,晚上加餐!”胤小俄捡起鸟来,巴掌大的东西,却让他兴高采烈的。
富格想了想,忍下到了嘴边的话:主子,您认为,这东西在养心殿的大厨里走上一圈,回来的还是您打的那只?皇上会让这种东西入您的口?
好吧,也许是他多虑了,皇上真的会让这东西进十阿哥的嘴吗?
正想着,余光瞥见了树荫不远处的一道身影,不由一怔,拉了拉自家主子的袖子:“十阿哥,是雍郡王。”
“啊?”胤小俄正蹲在地上伸手拨动着鸟毛,闻言抬头,果然,那边站着的,不就是他四哥?点了点头,又低了下来:“哦,我早看见了。”
富格老老实实的无语了。
那边的身影不过站了会子,便转身不见了踪影。
少年从地上起身,一手惦着鸟,挽了袖子,抡圆了膀子,哗啦,一个用力,鸟带毛,都被扔进了池塘里。
惊起蛙声一片。
少年拍了拍手,明媚一笑:“走了,回养心殿去,真把这东西弄回去,阿玛会抓狂的。”
“抓狂?”哪怕习惯了十阿哥的怪语,富格仍然是满头雾水。
“笨蛋!”
胤小俄叹了口气,自顾自的往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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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养心殿里,已经是灯火通明。
李德全和吴侬已经洗净了手,恭敬的等着了。
不算大的案上,零零总总的摆了十来个菜,有冷有热,大多数都是胤小俄爱吃的东西。他一路进去,眼光溜达着往桌子上一转,便再也挪不开了。
“呵,难得,都是小爷爱吃的啊。”
漂亮的浅色嘴角勾起一抹笑来,他斜睨着首座上的男人,透出几分询问:怎么了?月亮打北边出来了?
因为胤小俄爱吃的都是些甜腻的食物,吃多了对脾胃和牙不好,男人向来是禁止他少吃的,也就是偶尔的沾上一沾,像今日这般齐全,却是少有!
奇怪啊奇怪。
“朕想对你好也不成?”
要不是碍着男人的脸面,他说不准就要转身出去看看月亮到底在不在。
跟着胤小俄进来的富格正想转身下去偏殿用食,却被男人叫住。
“富格,留下一块用膳。”
男人叫住了少年。
胤小俄眼神古怪的看了清秀的少年一眼,沉思片刻,扯着嘴角,讥讽的笑了。
“笑什么,这般古怪。”
男人在李德全的侍候下净了手,用帕子擦着手,抬眼,便看见自家心尖尖露出的笑来,不由眉头一皱:这孩子,越来越爱奇怪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