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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负罪

临岳城某处别院,说实话,在听说学宫有位弟子间接导致这座城池被毁去大半的消息时,江谷之还是很震惊的,不过修道之事本就起伏平常,她倒也未将其太放在心上。

可在听说这次事件的重要人物,一位名为金安的泰岳学宫地境八阶弟子死于大梁修士之手时她内心才终于有所触动。

因为此人是她来五龙岳学宫任学宫先生之前,在泰岳学宫进修时的师兄,因其天赋有望天境甚至更强,所以一直与其他同样出色的弟子作为泰岳学宫的武道行走在陈国各地游历,成为不少脍炙人口的游侠传记主人公。

还因为此人是陈国五大世家之一的仙都郡金家年轻一辈翘楚,也是未来有望继承金家偌大产业的家族族长候选者,可未曾想如今却天人两隔,想起这位师兄的种种,她心中也难免有些悲戚。

而临岳城之事的另一位重要人物——柳鸣尘,这个她还算有些印象的弟子也再一次进入了她的视线,只不过这一次再见,对方已被罢黜了学宫弟子身份。

她现在心情颇为不平静。

只因现在以“有罪”之姿引颈就戮的柳鸣尘似乎已经放弃了辩解,放弃了为自己找理由活命,她不免升起疑惑,世间之事难道真就如此戏弄人生不成?

明明都是乐善向上之人,为何最终都要落得如此结局?

看着美妇缓缓抽出长剑,她有心开脱两句,可薄唇微微一启终究还是没能说出什么,毕竟死的人是妇人儿子,更何况妇人身为长辈可轮不到她来多说什么,哪怕对方境界只有地境三阶。

美妇目光平静地看着低垂头颅的柳鸣尘,他强而有力的脖颈已经露出,而自己只需要随意一剑就能将其项颈斩落,她注意到柳鸣尘微微颤抖的身体逐渐舒缓,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抑或是看透了什么道理,总之没有再颤抖,连呼吸也不再局促。

这样的人死去要么是不会带有任何怨气的,要么便是怨气通天足以化作鬼物的亡魂。

美妇五指微紧,眼前看到的不再是柳鸣尘垂首的身子,而是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幼年时趴伏在自己膝间,满脸好奇地向自己请教世间奇闻轶事,或者少年时对自己恭顺请安的乖怜模样,抑或是个头已经超过自己的年长之时,向她诉说宏图大愿的神采,可如今他的确是已经死了。

甚至他的死没有任何价值,因此妇人恨柳鸣尘,恨柳鸣尘没能完成她儿子最后的嘱托,妇人唇齿微启,声音略颤道:“他生来自由富贵,这一生都没有过什么遗憾,可偏偏却在你身上……”

柳鸣尘微微睁眼,看着浮尘微动的地面没有说话,他无话可说。

妇人似自言自语道:“可你却偏偏是他见到的,最后一人,也是他最后唯一一个能够信任的人,他将金纹剑交给你逃命,那时肯定在祈祷你能不负所托,但你却为何能只顾逃命?你回答我,你当真能活得如此心安吗?”

柳鸣尘还是没有说话,难道他真的要说自己当时逃得性命后其实很高兴?

这种话他自然说不出口,那样的话他连大梁那几个草菅人命的修士都不如了,所以只能将另一个膝盖也重重地砸在地上,坚定道:“您要杀我,晚辈柳鸣尘,也请前辈赐死!”

他到现在真的有种一了百了的冲动,因为这件事从头到尾都不是他要故意掺和进来的,他也根本不想掺和到这些事情里面,可天老爷就是要不讲任何道理的消遣他,与其如此憋屈的被所有人指责暗恨,不如一死百了遗世独立罢了。

然而妇人接下来的话却无比出乎预料,只见她长叹一息,似乎有了某种希冀,“但你终究是他最后能信任的人了,我想,不应该让你死。” 柳鸣尘蹙眉,自从经历这么多事,他当即知道事情肯定不简单了起来,微一叩首,发问道:“恳请前辈吩咐。”

妇人见他立马就明白了自己话里的意思,扼腕一叹,“你也算是个玲珑心思,为何却又会做出那等蠢事,也许这便是命吧。”

她起身,将金纹剑归入剑鞘,随即放到桌上推至柳鸣尘一边,目光紧视剑鞘舍不得移开,“我知道你只是迫不得已卷入此局,但也确确实实犯了大错,不过金安敢信你一次,我便也信你一次。”

柳鸣尘心中触动,妇人的语气坚定,不像是在同他开玩笑,当即再叩首道:“尊请前辈示下。”

美妇目光向远处清爽无云的天空望去,“此剑如今无主,金安既然将其交于你手,无论是何原因,你现在便是它的主人,但作为要求,我希望你秉持他的信念,代替他继续走下去。”

“您这是让我带着负罪感,像身负枷锁的囚徒一样走下去。”柳鸣尘听明白了,所以只是陈述而并非发问。

“不错,如果你有良知,这份负罪感兴许会成为你的动力,如若毫无良知,此剑经你之手染浊,也不必再归入金家武了!”

这不是命令,甚至连要求都算不上,因为如何做完全在于柳鸣尘,今日留他一命,也只是妇人念子心哀,不愿金安的贴身之物就此沉寂,收入金家武不知何年何月,其中寄托的神思也在日日夜夜的消弥中散尽,最终沦为一柄与其它法器无异的死物,然后由某位金家弟子执掌,成为对方的剑,而不会再有人记得这柄剑曾经的主人终究做出了怎样的事迹。

柳鸣尘沉默良久,现在他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喜欢沉默,许久后,他双手举过头顶,头颅低垂诚信道:“晚辈柳鸣尘,愿秉持金前辈意志,必将铭记前辈嘱托,并以心魔起誓!”

心魔誓对他这样的三通修士来说一点约束力都没有,可他实在不知道怎样做才适合,只能立下这等近乎玩笑的誓言。

妇人将剑鞘送至柳鸣尘高举的双手之中,然后一句话也未再说,转身离去了,江谷之微微顿足,神情复杂地看了眼尚未抬头的柳鸣尘,轻叹一声紧步跟了出去。

许久许久后,待到周遭蝉鸣渐狂,柳鸣尘肩膀几乎都麻木了才缓缓将其放下,他看着手中颇有份量的金纹剑,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在心中生起,是责任?还是自己又捡回一条命的窃喜?或是别的什么?

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可代表一个已经陨落的天才继续修行,他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做,毕竟那是地境八阶的修士,与现在的他实力太遥远太遥远,兴许十数年后他都走不到那一步。

抬头望天,万千思绪化作一声长叹飘散天际,现在的他不止喜欢沉默无言,也喜欢上了长吁短叹。

如今被学宫除名,他已经是完完全全的散修之身,陈国虽然还有一些宗门势力,可这些宗门更讲究人脉关系,根本不会接受他这么一个被学宫除名的弟子。

以后的修道之路,看来只能靠他自己一步步摸索了,但没有了学宫的教授和背后所代表的武道资源,他心底一下子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了很多东西,对武道一途不免又变得迷茫起来。

他如同老僧入定般的盘膝而坐,久久地思考起了这个问题,于内心自悟,这何尝不是一种修行?

他将一切能想到的方式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迫切找到一个能够为自己指明未来道路的答案,不过忽而想起当初与江谷之的谈话,他又慢慢放平了心态,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徐徐图之兴许才是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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