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因屋内安静, 所以簪子摔裂在地的声音格外清脆,桂菀眼神一动,内心生出陡然生出一种悔恨的情绪, 可让她跟谢隐道歉,她却又说不出口。
谢隐弯腰将锦盒跟簪子捡起来,面色如常对桂菀道:“抱歉,我刚才没能拿稳”
“别说了”
桂菀突然情绪爆发, 她咬着嘴唇恨恨地看了一眼谢隐手里的东西,大步从他身边经过往外跑,谢隐甚至没来得及拦住她, 只能跟在她后头, 一路把她送回院子里才又悄悄回去。
桂菀站在房门口,在谢隐转身那一刻, 她扭头看见了他,她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假,对前世单琛的恨,对这一世单琛的爱,两种复杂矛盾的情感交织在一起,令她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
回到房的谢隐,望着桌上被翻看还没有放好的字帖,一张一张按照顺序又叠放起来,看不到他脸上有什么表情, 因此也不得而知他是否落寞或难过。
小牙牙还在熟睡, 只有看到女儿, 桂菀那颗烦乱的心才会得到一丝丝平静。
她轻轻摸着牙牙的小脸蛋, 女人这一生嫁了人便注定了,后半辈子过得是好是坏, 都要看嫁的男人如何,不过是一场没有回头路的赌博,而前世的她很显然赌输了,因此落得个家破人亡身败名裂的下场,可她做错了什么呢她爹、她弟弟和女儿,又做错了什么呢却都成为了单琛往上爬的垫脚石,一个人怎么能冷血自私到这种程度,连最起码的人性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桂菀迷迷糊糊睡去,她下意识想要朝依恋的胸膛靠,可无论怎么寻找,身边都是冰凉一片,而在梦中,她看到了比桂老爷、秋梅等人口中所说更加不可思议的场景。
从他出现在首饰铺子二楼,将她救下,抱着她跳楼上马,回到家中对她说的那些话,以及他诚恳的认错与请求,夫妻之间愈发恩爱,他从弱矮小的生渐渐变得高大强壮,光是站在那,便能给人带来极致的安全感。
他爱惜妻子,疼爱女儿,孝顺爹,对桂朝也很好,不再跟那些狐朋狗友来往,总是把时间花在她跟牙牙身上,出门在外,回来必定会给她跟女儿带礼物
甚至还有两人睡在一个被窝,那一次一次作为女人活着的滋味。
他给她带来了希望,令她觉得每一天活着的日子都美好又幸福,他不是单琛,单琛根本不配跟他相提并论
桂菀流着泪从梦中醒来,她双手捂脸,泪水自她指缝中溢出,小牙牙正在熟睡,不知是哪里来的冲动,桂菀连鞋子都忘了穿,直奔房而去,月亮挂在东方,天快要亮了,但房的灯一直没有熄,桂菀一把将门推开,正惊到坐在桌前修补发簪的谢隐。
他在窗前站了许久,直到肩头都淋了白霜才将窗户关上,并无睡意,看见桂菀满脸是泪,正要站起来询问,她却直直扑了过来,谢隐别无他法,却也不敢伸手抱她,手里还拿着工具,桂菀将他搂得更紧,眼泪将他的衣衫浸湿,泪眼迷蒙中,瞧见榻上仍旧叠得整齐的被子――他还没有睡。
桂菀痛痛快快哭了一场才抬头看着谢隐,他也正看着她,目光平静而柔和,以至于她不由自主地询问:“你是谁你不是单琛,你是谁”
谢隐并不意外她会察觉,实在是他与单琛没有丝毫相似之处,他也不会去模仿单琛的言行举止,那人灵魂污浊品行低下,他绝不愿成为那样的人。
可叫他如何回答桂菀呢
“我不知道。”
谢隐最终选择了诚实,“我不知道自己是谁,就连名字都是我自己取的。”
因为想要证实自己是真实存在的,也有思想,才取了谢隐这个名字。没什么太大的意义,同“谐音”,他得到其他人的身体,拿走他们的灵魂,就本质上来说,是个使用同一具身体的冒牌货。
桂菀落下泪来,呆呆地看着他:“那单琛呢单琛去哪里了从今以后,我要去恨谁呢”
谢隐沉默不语。
桂菀哭得鼻头都红了,谢隐见她脚上没穿鞋子,试探着伸手碰了碰她的腰肢,桂菀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了身体,谢隐便将她抱到了榻上,取来一边盆架上的布巾,蹲下给她擦沾满尘土草屑的小脚,缓缓道:“你应当去恨,他确实欠你因果,不还清便无法了结。”
给桂菀擦完了脚,谢隐用水净手,他似乎在迟疑,但最终还是下了决心,将手伸到桂菀跟前,掌心有一团小小的灰色的光,正不安地跳动着。
桂菀不解:“这是什么”
谢隐的外表与单琛虽说相似,却又可以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否则对着单琛那张脸,桂菀可能会吐出来。
“他的灵魂。”
桂菀瞪大了眼睛:“什么”
“你不是想要报仇么”谢隐看了看四周,恰巧榻上有个牙牙爱玩的布老虎,他便将单琛的灵魂塞了进去,放到桂菀手中,“随便你怎么处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