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上,接到圣旨本应该喜欢的这一家人里,有一半以上木呆着脸,把脸儿紧绷。
再大的喜事也让这阴沉的脸色压住。
上首坐的老太太孙氏就叹气:“你们”儿孙多出来不见得就是福,整天你防范我,我琢磨着你,还不如那穷人家里独根独苗的反倒亲热。
这是老太太在无奈之中才能出来的想法,实在是她让几个儿子媳妇闹的怕。
四太太冷笑:“您老人家又叹什么我们等帐本子全到了,我们再叹不迟”三太太劝她:“四弟妹,母亲并没有说什么,”四太太横眉怒目,就差唾沫星子啐到三太太脸上:“有你什么话你也是那拿着公中银子为自己谋出路的人不成”
三太太气得发抖:“你冲着我来干什么,我又没有”
“不是你你就别多话”四太太双手抱臂,眼神儿扫扫韩世拓和掌珠两个人,再睨睨章侯和侯夫人,更是冷笑:“我还就不信了,你没有使银子,人家郡王吃错了药吗肯在宫里推荐你大街上的好人有千千万,没处儿堆的还有一大筐,”
掌珠火了:“你堆果子呢,一大筐”举荐的是人,知道吗
四太太和掌珠碰撞过好多回,没有一回不是吃亏的。她性子爆,掌珠也性子爆。她言语尖厉,掌珠比她还能撕破脸。四太太就生出新的法子对付掌珠,她扭过脸儿到一旁,不和掌珠直接对话,本就坐在椅子上的,更往椅子里面一堆,嚷道:“你们看,当着老爷们在她都敢这样对我,何况是糊弄公中的帐目”
吵不过就耍无赖劲头,掌珠嗤之以鼻,你倒还是跳出来和我吵啊
“四弟妹”侯夫人忍无可忍:“世拓媳妇还没有单独管过家里的帐目,她怎么能糊弄家里的钱”四太太对上侯夫人是全然不怕的,架着夏天又热,心里烦躁就更热,一撸袖子两道白生生的手腕亮出来,恨声道:“她没有单独管过,总有人是单独管过的”
四老爷轻咳一声,淡淡地道:“袖子”
这客厅上不但太太们,所有老爷们都全在,四太太这亮手腕的姿势就很不雅观。四太太醒悟过来还有男人们在,忙放下袖子,老太太孙氏也恨上来,对小儿子怒道:“你眼神儿又好起来了”
你媳妇寻衅吵闹的时候,你就装看不见
四老爷再咳两声,避开母亲眼光,又开始装他什么也看不见。
这夫妻一脸无赖模样,看的侯夫人对章侯冷笑,掌珠对韩世拓冷笑,这婆媳两个人并不是一条心,可今天都往一个地方去想。
不是太太们在闹,是老爷们背后怂恿才是
掌珠恨的不但要瞪韩世拓,还直接瞪了公公一眼。全是你惯的
章侯没有看到媳妇的逾越,章侯在侯夫人看过来的时候,就把视线一低对着地面。他是难堪的,他知道家务事一出接一出,都是与兄弟们有关。
不然弟妹们敢这样的闹腾
可是就知道,他又能怎么样
他是长兄,他能让这个家的人聚在一起,直到他闭眼那天还是这样,他就对得起祖宗。他不敢和兄弟们对着干,他怕他们说分家。
分家的话,四太太二太太早就多次的提出来,全是老太太孙氏压下去。老太太听到分家总是痛苦的,有哪一个老人能眼看着自己的儿孙四分五裂,而别人的府上还热热闹闹的是一家人
章侯再一次选择装聋作哑,随便他们怎么去闹。关键时候他出来和个稀泥,把这个家的千疮百孔暂时糊起来就行。
来见掌珠的人就在这个时候上来,先是甘草回话:“安家打发人来了,”章侯府的人全是一愣,那神色中又是疑惑又是猜测,掌珠就冷笑,想我并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才是,要瞒你们的,你们连影子也摸不到。
再者祖母这个时候派人过来,只怕是收到陈留郡王帮忙的消息,打发人来贺喜的。
掌珠还没有让人去安家报信,没有忘记,主要是从下午接过圣旨以后,她就没有空闲下来。韩世拓父子接过圣旨,这个家里的人就全冒出来。
三太太表示羡慕,而二太太四太太纷纷指责,说肯定挪用家里的钱,不然陈留郡王为什么肯帮忙,然后就请出老太太,大家坐着这里查帐本子。
本来帐本子早应该查完,偏偏帐房里有一位他的家在城外,回家去了。他不在,就有一本帐本拿不出来,撬锁这事情,又没有人肯担责任不肯做,就现打发人去找他拿钥匙,等候的时间还是大家在这里吵。
所以掌珠见到家里来,想我没有让人报信,但陈留郡王帮了忙,能不对四妹家里说一声掌珠是个女人,女人的天性中,有一条就是凡事爱说个清楚。
由已推人,是人人都会做的事。
陈留郡王后天就要离京,今天宫中辞行,再往兵部要下一年的粮草,去户部要下半年的银子,赶到吏部核实自己报上来的军功,是不是人人都定下来,他能想到举荐韩世拓,还是小弟对他来说份量重,陈留郡王才没把韩世子忘记,但帮过忙再讨情分这事,郡王还没功夫去做。
他要做,也是对着袁训去讨人情,与宝珠挨不着。
掌珠会错了意,就对甘草道:“让来人进来说话。”掌珠想也让你们都看看,我家祖母是怎么道喜的让你们学一学吧,再看看你们,个个像从此没钱挣似的,拿双红眼睛只盯着我们。
传话的人就上来,对着老太太等人作个大揖,再对掌珠传话:“老太太说这事儿要紧,让赶紧的来告诉。早上才送走四姑爷,亲家太太说四姑奶奶夫妻分离,她心里不忍,又恰好郡王妃后天起程回家,亲家太太和老太太商议的,后儿一早,打发四姑奶奶和郡王妃一道儿离去,从此四姑奶奶就要边城上住着,怕是几年回不来,老太太说不忙呢,明天就请袁家去见见,大姑奶奶若是忙,后儿一早也要去送行,这两处里都不去见,再想见可就不是容易事情。”您得套得好车,带匹好马,往那遥远的边城才能再见到了。
听的人就全愣住。
这字字汉话,没有一个字是听不懂的。但就是听得太懂,反而大家都傻了眼。
从老太太孙氏起,她在心里琢磨这话,心想这婆婆可真是太好了,儿子前脚走,后脚就打发媳妇追上她可就一个儿子,亏得她倒舍得。再一想,这婆婆看似关心媳妇,其实是怕儿子在边城上衣裳浆洗无人照顾吧,这还是疼儿子的一片心才是。
孙氏想的本没有错,疼媳妇本就是疼儿子。但疼媳妇疼到不忍心他们小夫妻分离的,就不单单是为了儿子。
放着郡王妃就在边城住,袁训还愁什么衣裳浆洗无人料理呢
老孙氏也是婆婆,她想的自然是为了儿子,不为了儿子哪有这样的好婆婆呢
借此心思,老孙氏再看看满眼的儿子和媳妇,就烦恶上来。我家的媳妇,没有一个可以疼的。倒是正和来人有问有答的孙子媳妇,她说给孙子奔前程,这就弄来了,还是圣旨一道下来,又赏金子的好事情,倒是掌珠以后还可以疼疼。
这是别人家里当婆婆的心思。
再看侯夫人,她上有婆婆,下有媳妇,心思就与别人不同。她一面暗恨自己没有这样的好婆婆,一面又想这里面必有内幕,京里平安又繁华,边城据说先是乱的。一定是袁家媳妇不讨婆婆喜欢,儿子前脚走,婆婆后脚就把媳妇踢出门。
说得好听,去边城方便小夫妻相聚。娘呀,那边城上据说全是野人,大姑娘小媳妇出门不到一里路就让人污糟了,去这样不好的地方,这不是疼她,这是烦她。
侯夫人冷眼看掌珠,她倒认为这是婆婆的心意在为她的妹妹喜欢不成。侯夫人想你就喜欢吧,我要是这样对你,把你打发到不毛之地去,吃也没有喝也没有,漂亮衣裳更没有,你不哭才是怪事。
去边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