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氏肃然起敬,满心的为宝珠欢喜也让顺伯这话带得跑了题:”顺伯,看不出你对这个倒懂“顺伯从来不是多话的人,但今天欢喜太过,也肯解释:”卫妈妈,你想想我是谁我是夫人的奶公,跟着夫人出嫁到袁家,夫人有娴姐儿的时候,是我请的医生,后来有小爷的时候,也是我请的医生,“
他呵呵地笑着。
卫氏从这里,又转回正题,更景仰顺伯:”那您请医生是在行的“
”在行的“顺伯把胡子一拂:”卫妈妈,你且等着吧,我这就套车去大同城里,请那个除了骨科不会看,别的不管科全在行的小贺医生“
他这就要走,又常年习武,心情又激动,一转身子两步:”腾腾“,也架着这屋子小了点儿,顺伯已经出了房门。”哎,“卫氏追出来,在房外就急了:”顺伯,这事儿得请老医生,有经验的,几十年行医,才看得准,开出来保胎的药才稳。“
顺伯笑道:”你放心小贺医生别看他叫小贺,他可是国公爷都信任的医生。“再把脖子一梗:”我老顺头办事,你只管等好儿就行。“再不回头,几步就到了后院门外,大车和马停在这里,有个大大的棚子,里面还管放袁训练武时的兵器架子白蜡杆儿。顺伯套上车,打马如飞直奔大同府。
卫氏步子没有他快,也跟到后门上,看着马车走远,才回来见宝珠。她先不说,听宝珠说回去的话,卫氐就先答应着。
午后的日头,带足秋风秋意,虽温暖也有透骨寒。
九月中的天气,宝珠已披着出风毛的衣裳,大红锦衣上是牡丹团花,又有无数的卍字纹,以示富贵永不到头。
她正在看菜地里的几只小鸡。小鸡黄茸茸的,半大不大的,已经会叼菜。
宝珠因为喜欢,家人们也任由这几只鸡跑在菜地里,反正这菜并不指望着上餐盘,不过是长的肥美,宝珠想吃的才挑一两棵出来,余下的还多,只为袁夫人当年喜欢,为的看春意和绿色。
宝珠一边看小鸡,一面偷偷看奶妈。
奶妈从上午就心不在蔫,中午吃饭不自觉的往外面看。宝珠为热闹,让红花奶妈梅英余氏方氏还有姐姐府上的侍候人做两桌子,天天陪着她吃饭。宝珠就看到奶奶几次把筷子伸到红花饭碗里,惹得大家笑了一回又一回。
宝珠中午不方便问,这午后贪图这里,又想着后天一走就赏玩不成,就不睡出来散步,再想着问问奶妈有什么心事
想家了
想她的兄弟大壮
宝珠暗暗地责怪自己,才把大壮叔接到京里,奶妈姐弟团聚不到半年就分开,也难怪她想。而奶妈没注意到自己奶大的姑娘把心神全放在自己身上,在廊下做着针线神游天外。
有了
那真是太好了
要是没有
唉,那太让人失望。千辛万苦,劳师动众,殿下们都出城来送,为的不就是奶奶过来就能有
还有第三种情况,有了,而这里的医生没看出来,奶奶不知情,回去又走山道儿,那车总是颠的,平地里跑车,车不好,又跑得快的话,也一样的颠。
那可就不能颠才是。
奶妈叹气,出门儿千想到万想到,住处想到花费想到,怎么就没想到把京里的好医生带出来一个。那医生在京里一个月能有几两银子一年给他上千的银子他肯来吗为了奶奶能坐好胎上千的银子也得花。
怎么就没想到带个好医生出来呢
奶妈后悔着,在心里祈祷,顺伯啊,你老人家千万不是说嘴的才行,请个好医生吧,这可不带马虎的。
让她念叨的顺伯,飞车进大同府,熟门熟路在一家铺子前面停下。这铺子有两个铺面大,门板上写着一个大字”贺“。
只此一个字,什么祖传圣手,秘方无敌的话都没有。
外地来这里的人,经人指点来找小贺医生,都得在门外愣上半天才敢进去。因为这门外没有幌子倒也罢了,这门内更无草药柜台掌柜伙计。甚至就是病人也没有一个。
只有一个人身着绸布夹衣,坐的是黄花梨雕人物山水的椅子,手搭的是牙子精细的小几,上面还嵌着玉。
他手捧紫砂小壶,嘴里正哼着昨天才听的戏,脸上嬉皮不正经,眼泡有点儿肿,怎么看也似富家大少败家二世祖,没有半点名医模样。
这位”小“贺医生,今年已经四十岁。
他正瞅着对面不悦,对面是个正儿八经的医铺。人家外面有幌子,上面祖传名医,正骨续梁,上有三代,后进也强,童叟无欺,不假不枉,一生正气,人品堪赏。密密麻麻的小字下面,是个大大的张字。
这张字每一回都把小贺眼睛晃花掉。
他虽然不看骨科,也看一眼怒一眼,再把嘴里的小戏唱得更高调一些:”我说那个看病滴,只知道吹的人可不要瞧。“
吹,让你吹
你老张家就会个骨科,还写那么多字在上面,小贺医生为自己总是能看得清楚那些小字而生气。而这字是他打小儿就看的,想忘记都难。
他正在生气,”嘎“一辆大车疾驰在他门外停上。门外有家人扫得干净,从早上到现在只落一点儿灰,这点儿灰让这大车冲停的气势全扫得干干净净,作一层扑了路过行人一身。那行人还没有骂,见一个白胡子老头冲下车,冲进去铺子也不见礼也不寒暄,把个银包往地上砸出两声”砰砰“,一只手操起地上的药箱,再用两根枯瘦手指把小贺医生衣领子一揪,扯一嗓子:”小贺医生出诊“
眨眼的功夫,小贺医生就让摔到车里,大车旋风般出了行人视线。
小贺医生铺子里面这才走出一个童子,手举一个布帘挂在门外,帘子在秋风中招展,上写”已出诊,请静候“字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