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肖蕊回握住阿韧的手,笑着点了点头。突然她反应过来什么,把他的手往下一压,眨巴眨巴眼睛问道:“诶不对!你是不是偏题了?你不是为了告诉我你姐姐的事才过来的吗?”
阿韧搓了搓鼻子,他的眼神因为心虚在往旁边躲:好吧,他过来的路上又后悔了,觉得自己的私事还是不要轻易地告诉别人比较好,于是本来是准备随便扯点什么糊弄过去的,但现在看起来肖蕊并没有那么糊涂。
而且她压着在自己的这双手力气好大啊,像只怪力兔一样,哈哈……
阿韧在心里干笑两声,他重新看向肖蕊,正犹豫着怎么开口,姑娘倒是先问了:“你和你姐姐发生了什么,需要特地跨国跑来西博城寻找她?”
阿韧抽出手,他偏开眼睛,还是不太想解释这一块的事情。他声音低低的,囫囵给她概括整件事:“我跟姐姐在前不久吵架了,就是大概今年六月底的时候,之后两个人一直没联系。大小姐把我拉来这里,本来想的是给姐姐道歉,没想到刚来就遇到了丧尸爆发,直到现在都没能联系上她,也不知道她在哪里,怎么样了……”
他越说声音越低,眼睛里也变得灰扑扑了,肖蕊看在眼里,先是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随后温柔地笑了笑:“像你这样的患者我实习的时候见多了,明明心里面很关心某个人,脸上却非要装出一副对对方无所谓,也不太不关心的样子。”
阿韧尴尬地红了耳朵,肖蕊指着他,笑嘻嘻地说道:“这种病症叫做——嘴硬。”
“别问了……”阿韧小声嗫嚅。
肖蕊拍了拍衣服站起身,把自己坐的那只皮墩用脚推回原位:“你不想说那我也不勉强你,只是阿韧……”
她蹲下,蹲到阿韧面前,双手抱着膝盖,就这样小小一只抬起头仰望着一脸沮丧的阿韧。但肖蕊不是金枝,即使她的眼睛里充满了闪烁着的明亮灿星星,这些星星也引不阿韧心中那堆早就已经熄灭的火床。
即使知道如此,肖蕊依然努力鼓励他道:“需要帮助的时候,请记得我是你的队友,你不来找我,难道去找丧尸们帮忙找姐姐吗?”
说着,肖蕊捏起两只手,像爪子一样朝着阿韧比划,还做了一个看起来奇怪又可爱,但她却自以为十分狰狞的表情,喉咙里也模仿着野兽,发出低沉的吼声。
“吼——他们会吃掉你和姐姐的!所以一定要喊我和你一起找。”
“噗——”
阿韧忍不住被逗笑了,他站起身朝门口走去,临了又顿住脚,回眸冲她展露一个微笑:“谢谢你,时候不早了,早点睡吧。后天,我希望你能在场外为我打气。”
“放心吧,后天保证准时到场支持我的队长!祝您晚安~”
肖蕊调皮地作出一副认真的表情朝阿韧敬了个礼,然后笑眯眯地摆手。
阿韧带着一种比较微妙的心情关上了门,他或许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离开的时候嘴角是上翘的。
有时候身边有一个纯粹的人,好处就是她可以在任何你不开心或者低落的时候用一种虽然缓慢却稳定的速度治愈你的那份悲伤,赶走你的迷茫和怯懦,就像冬天里的那束阳光一样,微薄却不可或缺。
或许他们对此自己并没有多少意识,但是花儿在把香味遍染田野的时候,它们是否知道那是自己的功劳?又是否清楚它们对于那片冬天刚刚离去的光秃秃田野来说究竟有多珍贵呢?
反正阿韧目前稍微有一点意识到了,可靠的队员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像父母兄弟和恋人一样珍贵的存在之一。
他的前19年围着夏侯家和金枝打转,眼里看不到半分其她女生的风采,现在他明白了,接触别的年轻异性并不是就背叛了金枝,也不是背叛自己对她的那份感情。
不同于她带给自己的那种心悸,心痒酥麻,魂牵梦萦的感觉,肖蕊带给他的是一种既稳定又稍微有点安心的感觉,没错,是朋友之间的那种感觉,是在这个陌生的国度和城市里,在这个丧尸横行的混乱末世上,有一个异乡人会稳定的支持和陪伴自己的感觉,这种存在——名为队友,这种感情,名为友谊。
少年走回房间的脚步声逐渐稳定,他不会再对着肖蕊胡乱脸红害羞了,对于其她异性估计也是。忙碌的保镖工作和打工生活让他在过去没有时间交朋友,他的性格和精力本身也不容易交到知心朋友。所以过分青涩的少年在刚才踏入女孩房间时才陷入了短暂的混乱和迷茫,但是现在,他靠自己想明白了其她异性和大小姐对于自己的区别和重要性。
他的大小姐是天上永远永恒的恒星,伙伴们则是和自己一起前进,不停追逐着恒星的卫星,他跑在前面,负责带领这些不成气候的小卫星们不偏离轨道。
就像整个地球系和太阳,太阳和银核,他美丽高尚的大小姐,就是那颗银河系中最为璀璨耀眼的,处于中心位置的银核,最起码在他心里是这样。即使现在用他们的肉眼已经看不见她了,但是她依然在冥冥之中指引着他前进的方向。
没错,就是这样!
回到自己房间里的少年关了灯,他摘掉发箍,眸光深邃地抚摸着手腕上的白色丝带。柔软顺滑的丝带缠绕着他的手臂,像金枝调皮缠上来的头发,仿佛她又如往常一般在刻意挑逗他,趴在他耳边对他诉说她无尽的眷恋,幽怨,低吟诸多动人酥骨的绵软情话。
想到这些,阿韧脸红了,他的心脏剧烈地砰砰跳着,浑身开始变得再次躁动起来,每一个细胞每一根毛发中都被通了电,让他的血液不受控制地溯涌澎拜,就像金枝还在时那样。
他盯着丝带急促地喘息着,然后突然低头,在上面落下一个吻,刚开始是浅浅的,轻柔的,就像他对待金枝时那样,随后随着思念不断泉涌出来,他越来越用力,他幻想着金枝的脸,把自己的胳膊都嘬出了一个通红的印子。
随后血液褪去半个心的沙滩,看着再也没有金枝身影在侧,只留下空荡荡的这么一根丝带,阿韧的眼眸忍不住再次湿了,但是他的脸颊却依然绯红一大片,金枝留下的幻想余威还在,“大小姐,我会永远按照您的意志走下去,毕生的目标都是让这个世界实现大同。”
(一个没有战争的大同。)
(那是您的灵魂也可以安息的地方,倒时候,我们是不是可以再次见面?)
他背靠着墙,交叉着胳膊抱住了自己,头先是仰着,倔强又要面子的不想让眼泪留下来,喉结随着吞咽哭声的动作不断|耸|动。但是马上阿韧就支撑不住了,他的情绪崩溃得像崩塌的山一样快,小小的喉咙负载了,特别痛。
他将头无力地垂下去,深深地埋在看不见的阴影沙包里,少年的肩膀没有颤抖,但是眼泪却像漏了的池塘底子一般不停地往下流,打湿了丝带一直在快乐飘飞的尾巴。
(好想,拥抱您,哪怕是骨头也可以……)
原本快乐又轻盈的丝带带着阿韧沉重的思念垂了下去,直直的,重重的垂了下去,好像没有灵魂的它也感受到了少年的那份沉痛悲伤,然后再也快乐不起来了。
被迫断裂的思念可以压垮身体最轻盈的精灵,让它的翅膀失去作用。所以神明不允许它们和人类接触,因为它害怕自己的孩子会坠落,会失去光芒,变得灰扑扑一片,就像现在的阿韧一样。
爱情可以让人焕发荣光,带来新的生机,也可以让一颗原本蓬勃的生命枯萎凋零,这就是造物主留给你和我的魔药。
这一晚,肖蕊最后发过来的那条消息阿韧没有看到,他听到了嘀嘀嘀的声音,但是对金枝的思念压垮了他当时的一切神经,让平时看起来稳重的他情绪彻底而全面的崩盘,天黑的时候,他看不见这个世界。
太阳落山的时候,压垮了那块平稳而结实的大地。爱情坠落的时候,犹如大山崩塌,引起了一场悄无声息的巨大地震,是谁深陷其中?身陷其中?仿佛涉足一块糜烂的沼泽,身体和心脏在慢慢下坠。
还好金枝的思念和余威勾住了那些四处崩裂的地面,让旁人没有坠落,让阿韧平日里控制得住自己,没有波及无辜者。
夏侯家培养出来的女孩,不是豆腐和花瓶。
第二天,阿韧用了足足一天平复自己的情绪以及试图搜刮姐姐的音讯,他一个人去了姐姐之前租住的房间,是从外面的窗户爬进去的,没有正面遇上那些丧尸,但是依旧一无所获。那栋楼里的丧尸依然在,阿韧不敢推开门出去,害怕面对那些丧尸,那些东西数量实在太多了他打不过,也害怕看到当初那个为了救他和金枝堵在门口而被活活咬死的阿姨。
想想,自己当时毛躁轻浮的称呼人家雷婆,真是嘴太欠了!枉那个好心肠的阿姨从他们出现在单元楼下开始就一直在赶他们,提醒他们。
可惜自己是傻子,大小姐当时也傻。
他是临场反应很快,但大脑情绪来的很慢的类型,非常的后知后觉。即使是发生了特别大的灾难,或者失去了至亲,阿韧也需要很久才能反应过来,他的外表看似平静,但是内里却在随着当时的冲击一点点碎裂,直到一发不可收拾,再也没办法复原,彻底坏掉为止。
这就是阿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