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怀玉目光一凝,注视着安永淳,道:“贤侄这是不信我啊。”
“赵伯父,小侄并无此意。只不过家祖临终前,曾经定下过如果要出售田产时,所用的出售方法。我等后辈虽然不孝,却也不敢忤逆祖宗遗训。”
赵怀玉脸色有些难看,他看了一下周围的乡绅,这才发现自己似乎过于跳脱,违背了他当初的本意,于是皮笑肉不笑,道:“也好。我不过就是一个过路之人,本来就没打算掺和进你们之间的买卖。你们自己做主吧。”
安光似乎极为忌惮这个赵怀玉,自从赵怀玉进入偏厅之后,便一直坐立不安,右手不自觉地揉搓着椅子扶手,几次作势要起身,却想到昨天傍晚跟安永淳的约定,硬生生又坐了回去。
安永淳看了看不自在的安光,心中揣测着这个赵怀玉的身份来历,口中却笑着道了声罪过,“赵叔父赎罪。”也不等赵怀玉的回应,道:“先祖在世时,曾留言,万一家道中落,要变卖家产求活的话,尽量将家产卖给一人。
如此一来,日后若是家中后辈争气,能东山再起,将来赎回家业的时候,也更加容易。”
这话安应泰自然是没有说过的,只不过是安永淳为了应对这些隐隐勾结起来的乡绅,而临时编造的谎言罢了。毕竟,只要一块肉足够肥大,就算是骨肉至亲也会挣个面红耳赤,更没说本身就矛盾重重的一众乡绅。
果然,听到安永淳这么说,原本几个家世雄厚的乡绅,眼睛立马就亮了起来。若是没有安永淳这话,他们这些人碍于赵怀玉的卑鄙,或许也就捏着鼻子认了,少吃点就少吃点,总比惹了小人强。
但这话确实安永淳所言,人家卖家想怎么卖,难不成你赵怀玉还能左右不成?
“我自小便听闻,宁乡有个安应泰,安老爷只身闯天下,从而打下这个大大的家业。过去我是不信的,但如今却由不得我不信,即便仙逝了这么久,竟还能福泽子孙。”
王秀才夸耀着,引得其他一众乡绅随声附和,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赵怀玉的脸色已经变成了黑的好似锅底。
安永淳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继续道:“另外说卖,倒也简单。”
“怎么说?”王秀才的兴趣最大,顿时迫不及待道。
“请诸位员外稍作。一会便有家丁,给每位员外备上纸笔,诸位员外只需将所想购买的数量,以及愿意给出的价格写在纸上即可。
等诸位填写完毕,我们现场打开。其中出价最高者,可获取其所想购买的全部土地,次高者,可从剩余的土地中,获取其想购买的数量。若是土地仍有剩余,则再次一等。直到所有的土地分配完为止。
最终所有人的结算,以最次等,即没有完全满足其所欲购买数量之人的出价,为最终的结算价款。”
今日能来购置田产的家族,家中大多都有从事商贾之事。故而对于这等计算,更是了然于胸,稍一细想,便得知其中妙处。
以能买到田的人中,出价最低的为所有人的结算价格。那就相当于,在告诉所有人,出价吧,越高越好,就算你是出价最高之人,也无所谓,因为最终不是以你最高的价款为结算款。
反倒是,可以用其他人所出的比较低的价格,来取得最多数量的土地。
“妙,妙啊!”王秀才最先反应过来,看向安永淳,拍手叫好,“贤侄这个法子,算是将人心算到了极致。”
这时,其他人也都纷纷反应过来,赞道:“王秀才所言极是。这个法子真可谓能将东西卖到最高的价格,而又不得罪人,果真妙哉。不过可惜的是,这个法子是用在咱们这些人身上。”
听到此言,众乡绅不由得纷纷露出苦笑。
“家祖遗计,永淳也不得不从,还望诸位员外赎罪。”安永淳对着众多乡绅施了一礼,随即拍了拍手,一行丫鬟,带着早已准备好的桌案,纸张,笔墨鱼贯而入,放到了众人面前。
为了避免相邻之人相互串联,几个丫鬟还特意将桌案放在了偏厅的不同的角落,保证了每个乡绅独立思考的空间。
“诸位员外,请吧!”安永淳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随即,众为乡绅,一人一个桌案,好似秋闱一般,冥思苦想了起来。写多少呢?数量当然是尽可能越多越好,价格嘛,最好是越低越好。
但是价格低了,其他人怕是将这安家田产全都搜罗一空,自己白来一趟不说,这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可就错过了。到底出多少价格呢?
就在众多乡绅冥思苦想之际,赵怀玉坐在椅子上,看上去正在优哉游哉的喝茶,实则内心焦急如火。
什么路过,什么无意买田置地,甚至于什么张材,不过都是他为了抢占安家而使出的障眼法罢了。
原本他想着,自己毕竟受恩与安应泰,当初自己从安家叛出自立,就已经有人在背后所三倒四,若是再夺其田,将会极大损害他的名声,让他的名声臭不可闻。虽然他的名声本就不好,但他本人却不觉得。
若是能过了张材这一手,让张材
先将安家田产先买过来,然后再转卖给自己。这样一来,好处自己得了,却能不损名声,可谓一举多得。
没想到这安家居然能使出这么一个手段。若是被安永淳把事情做成了,那这地价还不知道能涨到什么地步,十两?二十两?最后怕是三十两都打不住。
以他的家产,虽然也能勉强吃下,但绝对算得上伤筋动骨。更何况还有可能被别人摘了桃子。
前面已经机关算尽,临到终了却被旁人摘了桃子,这口气他怎能放下?
心念急转之下,赵怀玉忽的撇道坐在上首,看着安永淳,老怀大慰的安光,对方可不是这么机巧之人啊,顿时灵机一动,不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