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足有八十平方的办公室,地下铺有厚实的地毯,红木材质的长方形办公桌,闪发着红木特有的光泽,方头方脑立于南面。办公桌里面是一张真皮座椅,座椅背后立着一组也是红木材质的柜子,柜子正中是一个四四方方镂空的方框,里面嵌着一幅装帧精美的字画,龙飞凤舞写着“端木遗风”四个字。柜子两旁的方格里,摆放着籍和一些玉石古玩。房子正中一长两短摆放着三组中式红木座椅,方方正正,十分厚重。座椅上面铺放着柔软的坐垫,坐垫金丝外套,上面绣有很多福字。座椅中间围放着一张大理石面的茶几,闪发出玉石般的光泽。远处墙角立有两株高大的发财树,房顶正中垂吊着一组水晶灯,整间办公室装修的富丽堂皇,十分气派。角落里还有一张小巧的麻将桌,三名男子正在打字牌,一名男子站在一旁在观战。
“哈哈!老王,你昨晚是不是搞了黄花闺女?手气这么好,又是你糊牌!”打字牌三名男子中的一名男子哈哈笑道,原来他是林建生,这间富丽堂皇的办公室就是他的办公室。自从跟牛马山矿签下了煤款三月一结的合同后,一年以来一切运转正常,如今林建生不但赚得盆满钵满,而且他跟王强的私人关系也越来越亲密,对王强的称呼也由“王矿长”改口为“老王”了。
“不打了,总是我一个人糊牌,没意思!”王强把手上的字牌往桌上一扔,生气似地说道。
“不打也要的,休息一下。”站在一旁观战的男子附和道,他是王强的弟弟王兴,眉眼跟王强长得极其相似,但气质却没王强那般睥睨一切,顾盼无人。
“我随便,反正我没输也没赢。”坐在林建生对面的是徐海涛,他是一个身材肥胖的胖子,长着一对鱼泡眼,鼓着眼睛笑道。
“别呀,我还要扳本呢。”林建生似乎心有不甘,他把桌上的字牌拢在手上,叠在一起。
“算了,林总,谈正事。”一旁的王兴用手肘捅了捅林建生,朝他使了一个眼色。
“谈正事?噢,好吧。”林建生似乎醒悟过来,他把字牌放在桌上,站起身离开麻将桌。
“我说海涛呀,你也争点气,也胡两把牌吧。总是我一个人胡,这怎么好意思?”王强忽然笑了,他也站起来,跟着林建生向红木座椅走去。
“王矿长,我也想胡呀,奈何你手气太好了,我想从你手上抢胡抢不到呀。”徐海涛也站起来,他从座位后面拿出一个黑色手包,把自己面前那沓一万左右的钞票收进包里,又拿起放在桌上的一包烟和打火机,这才挪步向红木座椅那边走去。
王兴落在后面,他把王强留在桌上那两沓厚厚的钞票整在一起,打开王强放在地上那个黑色手提包把钱收进去,拉好拉链,提起手提包也过去了。麻将桌上只留下林建生放在那里,十来张薄薄的钞票了。
“老王你厉害呀,只剩最后一张大贰了,你也能抓到!”林建生走到那张长红木座椅一头坐下,津津有味评论刚才那手牌。他似乎对王强的牌技十分赞赏,然而谁都明白他是在打“业务牌”;每次王强来他办公室,他就会召集徐海涛过来三个人玩字牌,每次徐海涛都很默契地尽量不输不赢,而他则只输不赢。
“哪里,纯粹是手气好。”王强也在那张长红木座椅另一头坐下,他面露喜色;每次来林建生公司玩牌都能赢个两三万,叫他怎能不高兴!
徐海涛走到东边座椅坐下,他把手包放在茶几上,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拿打火机啪地点,坐在座椅上吞云吐雾。
王兴走到西边座椅,他把手提包放在地毯上,然而却没有坐下来,而是提起茶几上那个茶壶给徐海涛和王强面前的茶杯添满,当他要往林建生面前的茶杯倒时,林建生却伸手拦道:“我不用,我自己杯里有茶。”说完起身向办公桌那边走去。王兴给自己面前的茶杯也添满,放下茶壶,这才在西边的红木座椅上坐下来。
林建生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个雕龙刻凤、极其精美的银质茶杯,拧开茶盖一边喝了口茶一边往回走,走到红木座椅前却没有落座,而是站在王兴背后,露出他惯有的微笑望着王强问道:
“老王,鸡窝煤矿这次破产重组,我们想参股收购,你跟张局长汇报了没有?张局长是什么态度?”
王强脸色变严肃了,他抬头看了林建生一眼,又收回目光看着面前的茶几说道:“张局长的态度不好说,他没同意也没反对,但看他那样子比较为难。”王强低头沉思了一下,忽然又抬头望着林建生笑道:
“建生呀,你粤兴电厂的煤炭贸易不是做得好好的吗?而且你现在是鸟枪换大炮,公司都搞得这么豪华了,怎么还不知足?这世上的钱你赚的完吗?我看这事还是算了吧。”
林建生对王强的话似有不悦,他眉头微蹙,圆润的脸庞没了笑容,拧上茶盖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搭在王兴座椅的靠背上看着王强:
“粤兴电厂那点钱算什么?一年才赚个两千多万而已。你看人家陈家贵,短短几年就成了我们县里的首富!要不是矿务局把天字煤矿转让给他陈家贵,他凭什么成为我们县里的首富?这事我们不做,恐怕又会落入陈家贵手里!”林建生咬牙切齿,仿佛那个陈家贵是他的生死对头,让他愤愤不平。
“对,我听说陈家贵已经在活动了,而且估计他也知道我们在打鸡窝煤矿的主意,我们要是不把鸡窝煤矿弄到手,陈家贵肯定会在背后笑我们没有手段。”林建生话刚落音,徐海涛便接话说道。
“徐胖子,你就会马后炮,你自己怎不去跟张局长说?你是他小舅子,好多话你比我更好说!”自从那回张爱民当着王强的面把徐海涛臭骂了一顿之后,王强对徐海涛便不再似先前那般客气了,很少喊他“海涛”,大多时候都是叫他“徐胖子”。
“王矿长,你是知道的,私事我好说,牵扯你们矿务局百年大计的公事我就不能插嘴了。而且我姐夫那性格你也知道,在他面前我不敢乱讲话。”徐海涛却毫不在意,他望着王强吐出一口浓烟,依然一脸淡定。
王强望着徐海涛正要说话,这时王兴却插嘴对他说道:“哥,既然有了天字煤矿这个先例,那我们可以依样画葫芦,阻力应该不会太大呀?”
“对,我们就照天字煤矿那样操作。”林建生兴奋地走到王强身边坐下,他把手上的茶杯放在茶几上,转头看着王强说道:“天字煤矿八百万,我们可以多花点,一千万,甚至两千万也行。多花点钱没关系,只要能把鸡窝煤矿拿下来就好。”林建生双眼放光,目光迫切地盯在王强脸上。
王强看了林建生一眼,却转头望着王兴,一脸愠怒地数落道:
“你只知道依样画葫芦,但这其中的奥秘你知道吗?当初人家陈家贵是动用了省委主要领导的关系才拿下天字煤矿,而且那是矿务局第一次煤矿破产重组,从局里的领导到矿上的工人,都还不太明白其中的道道,所以陈家贵八百万就拿下了天字煤矿。但现如今这事已经曝光了,如今谁不知道天字煤矿是贱卖了?谁不知道他陈家贵是捡了一个聚宝盆?现如今再 要那样操作,只怕鸡窝煤矿的工人们不会答应。”
王强气火火地说,说完他转头去看林建生,发现林建生面露失望,低着头不说话了。
王兴叽叽咕咕,在一旁咕噜道:“他妈的,天字煤矿光卖废铁都不止八百万,陈家贵只花八百万就收购了天字煤矿百分之九十的股权,这明显是国有资产流失,怎么就没人举报那个狗日的?”
“你怎么知道没人举报?”王强对王兴这番不合时宜的话很是恼火,他生气地瞪了王兴一眼,转头望着徐海涛说道:“你应该清楚吧?帮陈家贵操作的前任老局长差点被纪委喊去谈话了,后来还是陈家贵省里的后台打招呼,这事才不了了之。你应该听张局长说过吧?”
徐海涛没有回答王强,他含笑抽烟不吭声。王强身旁的林建生却猛地一拍桌子,奋然说道:“老王,你知道我这个人,越是难办的事情我就越要办成,就好像打仗一样,只有攻下最难攻的城池,我才有征服的满足感——他陈家贵能办成的事情,我们凭什么办不成?”
王强目露欣赏,他看着林建生笑道:“建生,我就欣赏你这股不服输的劲,但有时你也要面对现实,人家陈家贵省里后台很硬!”
“你以为我省里就没人吗?”林建生鼓起眼睛说。
王强笑了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建生呀,我要提醒你一下,张局长跟梁厅长有点不对。”
“这个我知道。梁厅长行事太霸道了,张局长对他早有不满,听说有次梁厅长下来视察,在高铁站他们两个就吵起来了。”
张爱民性格强势,仗着自己是省煤炭厅一手王厅长的人,根本不把梁兆雄这个副厅长放在眼里,梁兆雄虽然是张爱民的上级,却也奈何他不得。对官场这些弯弯曲曲,精明的林建生岂能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