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尚宫就坐在一旁听着,手里端着一个针线盒,盒里整齐的码着两层共三十六轴线,线的颜色都不相同,丝线有着亮晶晶的柔和的光泽。
谢宁听到梁美人的事之后显然有些意外。
方尚宫把线盒放下,她倒是丝毫也没有意外的神情。
谢宁拿起一轴线在手里把玩,她和梁美人也算有些往来,交情也谈不上有多好。梁美人的失宠非常彻底,不是被冷落,而根本就像是被彻底遗忘了一样。
她究竟是犯了什么错,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的呢?后院也有传言,有人说梁美人在侍寝的时候犯了大错,甚至可能损害了龙体。不然的话还能怎么解释呢?梁美人最后一次被召去伴驾,在那之前毫无失宠的预兆,然而从那一天之后,皇上就像完全遗忘了她这个人一样。
梁美人再也没有被召幸过。
谢宁以前想到这件事,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早就听说过梁美人失宠的事,她那时候有些怕。
天恩难测,也许前一刻还在云端,后一刻就毫无预兆跌落尘埃。
她不知道,是不是有一天自己也会像梁美人一样,也被皇上忘记?
这点忧虑,从她第一次到长宁殿的时候,就埋在了心里。皇上待她好,她知道,但是她不知道这份好能持续多久。
可谢宁不是那种会自己去钻牛角尖的性格。
难道为了害怕下雨就不出门了吗?害怕被呛到就不喝水了吗?
谢宁对自己说过,即使将来她也会像梁美人一样在寂寞清冷中度日如年,可是现在她很快活。
那时候她还没有孩子,和现在的情形不一样。
她有了孩子。
这也是他的孩子。
从有孕的那天起,她心里的想法就慢慢的改变了。
他,和她,两个人的一切将会在一个全新的生命身上延续,血脉相融,再也不可能分开了。
方尚宫用指甲把线头剔出来,将一根线劈做三股。
“梁美人倒是消息灵通,还特意打发人去掖庭宫看望杨姑娘。不管药是不是她送去的,总算是结了一份儿善缘。”
谢宁专注看着方尚宫理线。梁美人一直在想方设法,一直都在努力。她尽量讨好李昭容,面对陈婕妤的嚣张也全然不敢得罪,同萦香阁也保持着来往,现在不惜放下身段去交好掖庭宫新选进的美人。
方尚宫轻声提醒:“防人之心不可无。掖庭宫这几天前前后后出的事,多少都与咱们萦香阁有关系,那些人不说自己存心不正,只怕倒要把账记在咱们的头上。”
这也没有办法。
谢宁心里很清楚。在宫里头人人都想出头,而一个人想要攀高,就得把别人踩在脚下,每走一步都不知会招来多少人的怨恨。
就算没有这两天发生的这些事,只怕该恨她的人也一个都不少。
但方尚宫说的话也有道理。掖庭宫的人只怕都将她视为眼中钉,梁美人在这个时候差人探望、示好,她心里想的什么,只有她自己才清楚。
所以方尚宫才说防人之心不可无。
分线这种细致的活计最消磨时间。挑出不同的颜色细细理好,看着哪几种搭配在一起最合适,可以用来绣出什么样的图案。这么一投入进去,根本察觉不到时间流逝。
天色阴沉沉的,过了午就起风了。
方尚宫就坐在一旁听着,手里端着一个针线盒,盒里整齐的码着两层共三十六轴线,线的颜色都不相同,丝线有着亮晶晶的柔和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