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外面雪已经停了。 别墅花园正前方是大草坪,围栏齐腰,木菱格上缠绕着干枯的蔷薇枝蔓,俯瞰着远处星点灯火。 是离山脚有一段距离的小镇,常住人口不多,但每年有一场新年烟花秀,大年夜从市区来观赏烟花的市民很多。 身后响起咯吱的踩雪声,陆凛侧目。 只别墅门前亮了一盏照明灯,花园光线昏暗,晏鹤清穿了大衣,围巾也围得严实,垂眼盯路,走得缓慢。 他鞋滑。 晏鹤清快到跟前,陆凛收回视线,围栏扶手积了薄雪,他抬手将面前的雪,沉着一推,悉数无声推落。 五指冰凉,他收回身后。 这时晏鹤清也到了,却没有去搭围栏,只站定在陆凛旁边,轻轻吁了口气,偏头微笑开口,“陆先生,你每年都到这儿看烟花?” “不是。”陆凛也回望晏鹤清,他高出晏鹤清八公分,微低了头,“我对这些没兴趣。你呢,喜欢吗?” 眼睫轻扇了一下,晏鹤清双眸微弯,“谈不上喜不喜欢,只是漂亮的东西,总归是赏心悦目。” 围巾围到了他鼻尖,遮住了半张脸,仅露出那双清浅明亮的眼睛,陆凛没有移开视线,“不觉短暂吗?” “短的定义是人的定义。”晏鹤清眼眸更弯了,“生命和时间门相比,也流光瞬息。” 陆凛眸色渐浓,“你的回答,每次都让我意外。” “会吗?那我很高兴。”晏鹤清微笑转回脸,他伸手抓着围栏扶手,望着远处的灯火,“说明我是一个独特的人。” 陆凛沉默片刻,也转脸看向远方。 砰! 远处瞬间门有无数束光冲上空中。 12点,新年了。 烟火绽放出漫天金色火星,如花朵般绽放,又似雨丝一样,缓缓下落,照亮了整片夜空,宛如一场盛大缠绵的金色烟雨。 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同时振动。 每逢跨年,陆凛手机每秒能进99条以上的祝福短信。 晏鹤清的手机却是第一次。 他摸出手机,有好几条,咖啡店店长,福利院,一条陌生号码。 “小晏,新年块乐!” 下一秒,又进来一条,“对不起打错了,是快乐,新年快乐!” 晏鹤清没马上回,他放回手机。 陆凛本来没看短信,突然有电话进来。 他掏出手机,是谢昀杰的来电。 陆凛余光还在看晏鹤清,少年专注望着烟花,漫天火光,照得他脸颊一层绒绒荧光。 没注意到那一瞬电话断了,另一个电话进来,陆凛划过接听。 “什么事?” “!”林风致瞬间门从床上弹起来。 快到0点,他借口肚子疼先回房间门给陆凛打新年第一通祝福电话,他没抱希 望,每次给陆凛发短信都是石沉大海,从无回应,但没想到!接了!陆叔叔接他电话了! 林风致还听到了听筒里的烟花声。 陆叔叔在看烟花吗? 林家佣人也在后院放烟花,就林风致楼下。 他捂住听筒,激动无比欢呼几声,光脚快跑到落地窗,拉开窗帘,望着外面的绚烂烟火。 四舍五入,他就是和陆叔叔一起赏烟花聊天了! 林风致按住澎湃胸口,深呼吸数次,终于松开听筒,嘴角飞扬,“陆叔叔是我——” 嘟、嘟、嘟…… 陆凛早挂了。 “……”林风致笑容僵住。 什么啊! 他快速重拨过去,然而一直有其他人给陆凛电话,持续占线。 林风致不得不放弃。 他垮下脸,丢开手机,不爽着虚空踢了一脚,但望到窗外绚烂漂亮的烟火,他又开心了。 新年第一通电话,陆叔叔接了! 脸颊滚烫绯红,他双手合十,对着窗外烟花虔诚许愿,“明年今天,保佑我和陆叔叔单独在任何地方,就我和他,一起看烟花吧!” 对方没有出声,陆凛就挂了电话,就看到是一个陌生号,不是谢昀杰,陆凛随手拉进黑名单,手机调成静音放回口袋。 就在这时,旁边晏鹤清喊他,“陆先生。” 陆凛侧身,一盆颜色晶莹,宛若玉雕的剔透莲花出现在眼前。 晏鹤清单手捧着小小一盆栽。
他围巾已经拉回脖间门,露出了整张脸,瞳孔倒映着时而明亮的烟火。 见陆凛看过来,唇边漾开暖暖笑意,“新年快乐。” 陆凛瞳孔迅猛收缩了一下,喉结剧烈滑动,片刻他接过盆栽,“像莲花,叫什么?” “白莲花玉露。”晏鹤清微笑说,“8-10天浇一次水就行,养在阴凉通风处,不能暴晒淋雨。” 这时烟火接近尾声,夜空绚烂了十分钟,即将归为平静。 晏鹤清稍稍伸展了一下双臂,提着空纸袋要回别墅。 一个东西拦住了他。 不甚明亮的光影里,似乎是信封。 仔细再看,是一个红包。 上次留在陆凛住处的红包?晏鹤清没接,“陆先生……” “是给你的新年红包。”陆凛深深望着他,“不多,一个好彩头。” 晏鹤清这才接过,他收进口袋,仰头轻弯着眼弧,“谢谢陆先生,这是我收的第一封红包。” —— 佣人已经整理好客房,在二楼。 不算大,但布置温馨,有家的感觉,最重要有一壁顶天立地的实木柜,摆满了。 只粗略扫几眼,已经看到好多绝版。 晏鹤清没碰,静静看了会儿名,才进卫生间门。 他要洗澡,脱衣碰到裤子口袋,摸到了红包。 在楼下脱掉外衣,他摸出红包放进了裤口袋。 陆凛准备的红包,和他买的那封红包差不多,普通款。 打开红包,抽出不算太厚的纸币。 如陆凛所言,不多,一个好彩头,888。 全是新钞票。 晏鹤清凑近,鼻尖轻嗅,有特别新的墨香,很好闻。 几墙之隔,陆凛坐在桌前,房间门只开了桌面台灯,剔透的叶瓣染上了淡淡的橘光,修长手指缓缓转着小花盆。 许久,陆凛放下盆栽。拉开椅子起身,走进浴室。 热水从头顶洒落,脑海闪过少年微笑的样子。 以及那声。 “新年快乐。” “?” —— 一夜无梦,晏鹤清醒来,窗帘缝隙,隐隐透着亮光,他摸过手机,竟是8点了,他头一次醒那么迟。 手机有两个未接电话。 一个两分钟前,一个是刚才。 下一秒,陆牧驰电话再次进来。 陆牧驰昨晚参加牌局,实则是相亲,他兴致缺缺,对方却看中他,一直找他聊天喝酒。 往年零点,他都会给林风致打第一通新年电话。 今年错过,喝醉回家睡到现在,他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 拨的却是晏鹤清。 陆牧驰听着回铃音,胸口起伏得剧烈。 从昨晚,他就期待听到晏鹤清的声音。 然而回铃音结束,电话依然无人接听。 陆牧驰脸色有点黑,还要继续,一个电话进来,是度假别墅的管家。 陆牧驰眼色一沉,接起电话,“说。” “少爷,你有空过来一趟吧,夫人还是不肯吃饭。”管家诉苦,“我们办法用尽了,还是早上她短暂休克了,给她打了一针营养针,实在没其他办法了。” 陆牧驰掀开被子下床,快步往外走,“看好她,我很快到。” 晏鹤清洗漱出来,手机已经安静了。 时间门差不多,他回复了除陆牧驰外的新年短信,随后拨打方老电话。 方老就是教他钓鱼的老头。 接到晏鹤清拜年电话,方老头特别开心,“谢谢谢谢,小伙子新年快乐!” 晏鹤清微笑,“您也新年快乐,今年钓鱼永不空军。” 这是方老头常挂嘴边的话,永不空军,钓鱼永不落空! 方老头立马合不拢嘴,“哈哈,承你吉言!天气暖和了再一起约钓,今年冬天太冷,家人不让我出门钓鱼,快憋死了。发现好的钓鱼点,你一定马上告诉我!” 晏鹤清一一答应,又聊几句,方老头才挂了电话。 手机放回裤袋,晏鹤清开门下楼。 过道安静,佣人提过一嘴,陆凛房间门也在二楼, 浅浅扫了前方,晏鹤清无声下楼。 ?想看二月竹写的《替身受觉醒了》第 章 0吗?请记住的域名? 晏鹤清走进客厅,视线扫过落地玻璃门,才看到了陆如婵。
陆如婵独自在花园。 稍稍停顿,晏鹤清走向玻璃门,无声推开。 刚推开,晏鹤清就停在原地。 有一瞬出神。 陆如婵在唱着歌。 [青砖伴瓦漆,白马踏新泥,山花蕉叶暮色丛染红巾。 屋檐洒雨滴,炊烟袅袅起。 蹉跎辗转宛然的你在哪里。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 月落乌啼月牙落孤井。] 音调轻柔婉转,像一条潺潺流水,悄然从春天流过。 渐渐和记忆中的软语重合了。 褪色的记忆,忽然鲜活了。 晏鹤清记起了后面几句。 [零零碎碎,点点滴滴。 梦里有花梦里青草地。 长发引涟漪,白布展石矶。 河童撑杆摆长舟渡古稀。 屋檐洒雨滴,炊烟袅袅起。 蹉跎辗转宛然的你在哪里。] “宝贝。”晏秋霜抱着他,轻轻亲吻着他脸颊,“这叫评弹哦,等你和弟弟再大几岁,爸爸妈妈就带你们回老家,听正宗的评弹。”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长大,他们也没时间门再带他回老家,喝薄荷绿豆水,听正宗评弹了。 晏鹤清安静望着陆如婵的背影。 好一会儿,陆如婵才发现有人。 她回头,看是晏鹤清,她很是惊讶,“这么早起床,好不容易放假休息,可以多睡会儿。” 晏鹤清走上前,他蹲在轮椅旁,手轻轻搭着轮椅扶手,他微微仰头,“我不困,您的评弹很好听。” 陆如婵苍白的脸色显出一点点红,“你听见了啊,是阿凛姥姥教的,她才唱得好呢。”陆如婵陷入思念,回神,又对上晏鹤清还是弯弯的眼睛,她心口一暖,伸手去口袋,缓缓摸出一个红包。 她放到晏鹤清手里,“新年快乐。不许拒绝。”她笑意盈盈,“这是压岁钱,阿凛也有。” 晏鹤清刚要回答,他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林风致。 早上下楼,林母又提了一次,初二邀请晏鹤清到家里做客。 “初三要去你小薇姐家做客,接下来几天你爸你哥都有应酬。”林母婉转说,“初一你们年轻人要出去玩,只初二有时间门了。” 没想到林风致满口答应,“好啊!” 昨晚陆凛接了他电话,他现在心情巨好,别说请晏鹤清做客,就是邀来林家常住,他也答应! 电话接通,林风致语气里都带着喜悦,“哥,后天到我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