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兼点了一根烟。
在过去的二十多年,他从未主动的抽过烟,只有在过年的时候,会被抽烟的长辈不由分说的塞烟,有时候也应景的抽上两口,然后呛上半天。
而这一次,他却自己跑到楼下的便利店,买了一包。
他甚至不知道要买哪一种,面对着琳琅满目的烟盒,他最终选了一款看得最顺眼的。
回到楼上,他点了一根,皱着眉狠狠的吸了一口。
如往常一样,他剧烈的咳嗽起来。
只不过,他将自己埋在烟雾中,强迫自己吸了第二口。
然后,一根抽完,又点上第二根。
慢慢的,那股强烈的不适感逐渐消失,他似乎可以与焦油和尼古丁的混合物在咽喉和肺部产生的各种冲击共存,而随着烟雾弥漫在房间里,他觉得自己的痛苦也减轻了。
”五年之后,我们再看谁是谁非!“
沉浸在满屋的烟雾里,他脑海中反复回响着这一句顾违夺门而去时给他撂下的话。
”你还是要提防有一天他会跟你分家,防人之心不可无!“
父母几年前的那句话也同时从记忆深处泛起来。
”我费尽心思让你加盟,我当年冒了那么大的风险借高利贷给你开发天星四,我对你的任何要求都毫无保留的去满足,我让你只需要专注在产品和技术上,你却不支持我的发展思路!你要自立门户!顾违,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蛋!还五年之后,哼,明天你就会被市场教训得妈都不认识!”
王兼恶狠狠的盯着眼前的烟雾,眼里要喷出火来,而且恨不得这火焰烧进烟雾里,仿佛顾违就藏身在其中似的。
半年前,他和顾违就天星展讯的下一步发展战略产生了分歧,即便两人在谢成章和秦湘悦的见证下一起过年吃了顿火锅,也并未弥合这个矛盾。
他认为,天罡应用的民用市场已经到头了,渔业市场趋近饱和,其它领域又没有真正的客户,即便有,也被gps牢牢的把控着,完全没有天罡翻身的余地。
在这样的情况下,公司应该趁着这几年赚的利润结余,大胆的切入gps市场,将国外的先进产品引进来,这样才能实现可持续发展。
“公司不是慈善机构,如果不能持续的赚钱,我们干嘛要开公司呢?而且,那可不仅仅是一个设想,我已经在跟几家美国gps接收机厂家洽谈了,其中那家har公司,你也知道,是一家很有名的gps接收机生产商,却一直没有进入中国市场,现在对这片市场非常看好,我在积极跟他们对接,目前进展真的很好。”
可是顾违却认为,天罡系统发展虽然缓慢,但一定是有未来的,在这个等待期,不能转投gps,而是应该沉下心去搞研发,把供应链国产化,同时掌握核心的芯片和模块技术,只有这样,才能将天星系列接收机的成本降下来,从而未雨绸缪,在天罡应用的市场真正到来时,能够提供低成本的产品占领市场,还可以把自己的芯片和技术卖给其它接收机厂商。
两人吵了半年,终于还是无法达成一致,只能选择分家。
今天下午,顾违离开了公司,还带走了不少技术骨干。
到这个时候,王兼才意识到,天星展讯的核心竞争力到底是什么,在那一瞬间,他有一丝丝后悔,但很快他丢弃了这个毫无根据的想法。
“取得商业成功才是公司的目的,我当年成立天星展讯也是因为看好她能赚钱,现在,明显到了市场饱和点,难道不应该切换赛道去搞gps吗?那个市场多大啊!专业市场几乎都在用gps,大众市场就更不用提了,光车载导航一个应用就抵得上渔业总量的好些倍!找一家国外的好gps产品代理,不愁发展不起来!至于走掉几个搞技术的,无伤大雅,可以再招嘛!“
然而,并肩作战了四五年,一朝说散就散,那种撕裂的伤痛岂是凭借几句自我承诺的话就能抚慰的?
下午,王兼还没反应过来,他忙着安抚留下来的员工,现场发现金,并且向他们许诺正在进展中的计划将会让公司很快快速增长。
”我们与美国har公司的代理谈判进展很顺利,你们就等着数钱吧!“
可是,当夜幕降临,他回到自己的住处,一个人独处时,那些暂时被下午的忙碌和喧嚣所压制住的情绪全部涌了出来,像洪水一般把他淹没。他就像一个不会游泳的落水者,在其中挣扎、扑腾,极力维持着自己的身体姿态不会快速被淹没,从而窒息而死。
他只能寻找救命稻草,于是,他想到了香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