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那是她死后很多年,金陵城中,刻有将军府三个大字的牌匾高挂于琉璃瓦之下,静谧的夜色,古老的钟声敲起。
越过葱绿的树林,在那巍峨的假山后,是一处偏僻的祠堂。
秋日的夜风吹过,惊过半开的窗栏,发出“吱呀”的声响,祠堂内烛光摇曳,隐约可见香坛之后那块黑色的碑匾。
那堂下正跪着一人,白色的衣袂像这黑夜里的一缕孤魂,只看见他手执三柱香,敲开火石,小小的火苗刹时照亮了男人的面容。
那是一张足以倾倒众生的脸,浓密的眉毛,细长的眼角,鼻子和嘴唇的比例分割得很好,单单一个侧颜,那下颌角如同雕刻般完美。
点三支香,火石熄了,他朝着那墓碑虔诚地拜了三拜,然后撩起衣袂,站起了身,将手中的香小心翼翼地插在香坛中。
动作如同对待珍宝一般轻柔,夜色里,男人的眼神,像是那海水般,平静却又带着不为人知的波涛汹涌。
又是一阵风吹过,可是这阵风来得很太突然,直接吹灭了那唯一照亮的烛火。
男人陷入了黑暗,可是他并未有一丝慌张,而是静静伫立在那里,稳如泰山。
只是须臾之间,一道黑影破窗而入,舞着长剑,没有任何废话,朝男人扑来,招招致命。
男人不停的闪躲,还要留意不能伤到祠堂上的碑匾。
那杀人似是累了,收住了剑,黑暗之中,他们对持着。
“穆将军何必装模作样,日日来此祭奠!”杀人是个女人,说话时那满腔的恨意怎么也掩饰不了。
被唤作穆将军的男人,身子晃了晃,上前两步,女刺客警惕地将剑竖起来,很是提防。
“你杀不了我的。”男人并没有想动手,只是淡淡陈述一个事实。
女刺客大怒,看了眼香坛上的碑匾,正欲徒手劈裂,男人飞快过来一把护住,但也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间,女刺客手中的剑朝男人手臂上重重一削,血瞬间染红了一片。
女刺客冷笑道,“纵然杀不了,我也要斩断你的手臂,让你生不如死,以慰公主在天之灵!”
男人也低声笑了出来,快速点穴止血,只是笑声格外凄凉,还带着一种阴晦不明的痛苦,“二十年了,何必如何固执。”
这话他问得很平淡,平淡得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也像是在问自己。
女刺客咬牙切齿,似是想到过往,恨意更浓,“是啊,如果当初公主不执意与太子反目,一意孤行要嫁给你,又怎么会落得如此悲壮的下场!”
“你说什么?与太子反目?”男人像是获得了什么不可置信的秘密,声音有些颤抖。
而女刺客已经受够了他的装模作样,眼神像刀子般,似要将他射个千疮百孔,“到现在,你还以为公主是太子身边的细作吗?太子如果想铲除你,简直不费吹灰之力,若不是公主护着,你早已碎尸万段!”
男人脸色瞬间惨白,不是伤口太痛而是别的什么,“可是太子杀了我兄长,这是实事。”
“穆景禹的死跟东宫半点关系也没有,况且,”女刺客顿了下,“穆景禹是先皇为公主亲自挑选的附马,太子又怎么会去害他。”
男人呆滞地站在原地,手臂划伤,他却并不在意,突然脖子上青筋膨胀,刹时一口黑色喷涌而出,他跌倒在地上,捂着伤口,“你为什么现在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