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好老爷子住院,苏冷又舔着脸在过年期间给之前请过的护工阿姨打电话。人是谈时边介绍的,去年也是老太太住院期间老爷子又得了肺炎,实在两头忙不过来,苏冷试着请了人。祝阿姨为人朴素,做事认真负责,老太太这么小心眼一人都很喜欢她。因此祝阿姨也是医院里病人家属抢着要的热门护工,苏冷也只能信任她。
原本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谈时边说她回老家过年了,不一定在,苏冷还是想先预定她的时间。可谁知道祝阿姨人已经在淀城了,苏冷一个电话她就马不停蹄赶到医院。这样一来,苏冷姑姑就有时间照顾老太太。
把所有事情安排好,苏冷才回到盛凯,一推开门一片漆黑,冷冷清清,还有股霉潮味,显然是太久没有人气。
苏冷无法适应,第一时间把灯、窗户全部打开。
一切做完,还是觉得缺点什么,长途奔波一整天没怎么进食,苏冷这时候才觉得有点饿,打开冰箱,发现里面还有那天季见予要她买的食材,没用完,全都被他严严实实包装好放在了保鲜层。
还有排骨,苏冷想学他煲汤,拿出来解冻,又把玉米、胡萝卜切好,一股脑全放到锅里。
之后,又看到了藏在橱柜里的中药。
好像就是那次和尤眉兰焦显平吃饭之后,有天季见予早早就撵她起床,说要带她去看中医。她很抗拒,住院就喝了一两天中药回味起来都苦不堪言。季见予态度算不上强硬,在她迷迷瞪瞪耍赖钻进被子时放缓语气,“这是国医大师,很厉害的,就去给他把把脉,开几付中药试试看,如果还没有效果,我们就不喝了。”
风似乎有些透过头了,苏冷忙活完身上只剩下一件打底,冷得直打颤,她急忙把衣服穿上,无意间瞥了眼墙上的时钟,怔神间,耳边只剩下被风吹鼓的强烈心跳声。
这个时间,季见予应该落地了。
中药捡回来,给季见予熬过一次就被丢在角落无人问津了。苏冷喝过一付后,一天下来都苦着个脸,季见予和她说话她也没搭理。
其实她没告诉他,那几天她睡得要比从前沉。
他忙,总没有那么多闲工夫,之后倒也没再煮好端到她面前几天逼她喝。
苏冷拆开一袋,把药材倒出来洗过一遍,搬出沉重的砂锅,却掌握不好水量,反反复复加了又倒,折腾好久。
两边同时温火慢熬,水和汽碰撞出的声响轻细悦耳,渐渐驱散了凝滞在室内的寒凉。
苏冷拿出手机,点进对话框,记录依旧停留在季见予告知她他已经登机的那条消息。
她当时没有回。
总觉得,现在可以打个电话过去。
提示是等待接听状态,苏冷松了口气,随后调成扬声模式,随手放在桌上,走过去搅动排骨汤,思索接下来应该放盐还是胡椒。
嘟——嘟——
以均等频率响起的等待音听似连续,可苏冷每次即将下定决心要放盐还是胡椒时的思路总会被打断。终于,切换到标准甜美的女声时,苏冷放了一勺花椒。
把火调小后,苏冷走过去挂掉了电话,刺骨的寒意再次袭来,她扭头看向外面已经黑透的天,再次想起来应该把窗锁上了。
正要过去,死死黏在掌心的手机突然开始不依不挠震动,苏冷心跳一顿,手忙脚乱接起来放到耳边。
长达三秒沉默后,苏冷忍不住要先开口,却突然听到王叔的声音。
“小冷啊……”
身体有根紧绷的弦突然松了,苏冷双手拿着电话,笑着回应:“王叔,怎么啦?”
“是这样的,我刚才到机场接见予,要开进机场高速的时候被人追尾……”
苏冷脸色一白,一股血流迅速涨漫到头顶,她退回去坐到了沙发上,才渐渐听清那边语速很快的话。
“其实也不是追尾,是见予发现那辆车鬼鬼祟祟,他让我故意变速,造成他们追尾的假象,然后拿球杆把车砸了,惹怒了对方,现在我们人在派出所。”
撞上了防护栏,车头报废,差一点就要栽下路边,对方也损失惨重,想要告季见予故意伤人。
苏冷眼前黑了一瞬,脑海里乱糟糟地回想起除夕那晚季见予和她说过的话。
“小冷,你还在吗?”
“王叔你们人没事就好。”
挂了电话,苏冷洗了个澡,出来后头吹到一半实在困得颠三倒四,几乎是昏睡过去。朦胧中她被铃声震醒,但意识是混沌的,四肢无力如同被拷上枷锁。
震响不依不饶,苏冷不堪其扰,摸过来胡乱划下了接听键。
“是我。”
很熟悉的声音,清冽,冷漠,一丝浓重的倦意添加了几分低沉、磁性。苏冷想回应,但发不出任何声音,过了很久,她整个人剧烈抖了一下,如坠云端。
猛地睁开眼睛,意识到自己不过四肢僵硬地平躺着,手脚麻木,苏冷体内深处透上一股烘热感,大口喘气,心跳难以平复。
在慢慢清醒的意识里确认自己鬼压床了。
那声如梦似幻的“是我”,还在脑海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