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梦总是光怪陆离虚无缥缈，醒来后却又总是堂而皇之地溜走。 让人头疼。 榻上的人毫无预兆地坐起来，双眸颜色暗深。 掀开被子，穿鞋，步子僵硬来到院子里。 一个人夜半起夜看到晃荡而来林思落，一声招呼卡在喉咙里。林思落直接把人打晕在了草丛里。 干脆利落。不是林小姐能做出来的事。 走到一扇门前停住，转身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正在打坐调息的南时渝听到动静睁开眼，林思落已经走到眼前。 南时渝看见她赤着脚。 随着蹲下动作双脚被衣摆挡住，四目相对时林思落一脸冰冷。 心里疙瘩一声掉进冰谷。 下一刻下巴被人捏住，手指陷进单薄的皮肉中，不见丝毫怜惜爱护意思。 “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无话……可说……” 分不清是失望多一些还是悲恸多一些。 “你为什么要筹划这些？有人逼你，对不对？” 南时渝不说话。 房间里没有点灯，昏暗的一片被滴落的泪珠折射丝毫光亮。 五指移到脖颈处，手上力道慢慢收紧。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你！泱泱大庸，偏偏你明昭阁不能！明昭阁不能背叛他们，他是大庸百姓的信仰啊……” “此事与明昭阁无关，羽令已经不在我身上了。” 林思落几乎要崩溃了，理智在溃散。 “究竟是为什么！你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南时渝心里也是绝望，明明知道林思落不可能站在自己这一边这些天却总是妄想。 也知道自己无论如何是不会回头停手的，这也意味着自己注定要失去林思落。两人终究是有缘无分…… 南时渝不顾一切地凑到面前唤醒林思落所剩不多理智，或许这是两人最后的温存了。 门外众人面面相觑。 “吵架了？” “听着好像是……” “好像吵的还挺凶啊。” 其中一个捂着后脖子看着有点委屈：“公子跟姑爷吵架干嘛上来就把我打晕到草丛里？” “谁让你就撞到火山口上了。”顿了一下反应过来，“所以说公子是想起来了！” 众人又是一副恍然表情。 手上青筋凸起想要挣脱却被南时渝牢牢制住，强势入侵毫无道理可言，嘴角被咬破尝出血腥味道。 偏头想要躲开也是被他扣回来。实在是气极，手指就在南时渝身上一顿乱挠。 两个人都不好受。 - 埠纶街上。 一个药童背上被着药箱，脚下步子走得渐渐虚晃起来。 “苏医仙，我们为什么要在大晚上的看诊？寻常你不是嫌山下太过寒冷不愿下山的吗，怎么今年早早的就下山了？” “让你下趟山你怎么这么多闲话？快点走，早点到就能早点休息了。” “那也不至于大晚上的跑出来啊……” 前面雾尘中显出一道单薄身影，街上的浅浅水沟被踩出规律声响。 未见其人，苏华怡便嗅到了空气中淡淡的血腥气味。 揽过手把药童往身后带了带，步子也往旁边移了些，渐渐往巷口靠。 右手摸上腰间的药囊。 “怎么了……”药童抓着药箱的手有些紧张。 “没事，夜间出诊遇见魑魅魍魉了。” “……”真是哄都不带哄一下的…… 两人走进巷子没两步时候那人也走到巷口了。一脚踩下，又是一朵水花溅起。 步子不停，甚至连眼神都没看向巷子里一眼。 苏华怡突然站住脚仔细辨认萦绕在鼻尖的模糊气味，似乎是不确定，面纱下眉头的距离缩短。 微微扭过头看去。 药童刚要松一口气时候天空炸开一朵烟花，眼前刺出几根悬诊弦钉入墙内。顺着看过去，正好拦住巷口的那人。 苏华怡一拉，悬诊弦绷紧，贴着林思落的脖颈。 手起剑落间弦根根被斩断，却不成想弦上沾染上了药粉。林思落后退时抬起手肘捂住口鼻，看向巷子的眼神里透着杀意。 “回去！”苏
华怡呵斥。 “你也配……”声音散到风中。 下一刻林思落便来到了苏华怡面前，蓝桉抵在她脖颈上，就像刚才自己脖颈上的悬诊弦一样。 不同的是林思落手中的剑布满杀心没有丝毫停留就往下劈去。 苏华怡堪堪避开，同时一把把药童推到一边。 药童硌着药箱跌倒在地发出一声痛呼。 怎么回事！长得小家碧玉的，一副大家小姐气派，怎么动起手来这么狠厉！ 这么想着苏华怡快准狠地往林思落身上扎了一针。 真气全乱了，得好好理理。 苏华怡一片好心，可林思落不这么想，只觉得脖子一疼，特别疼，不能忽视。 本来就神志不清，又受了这一针的刺激，林思落抓住苏华怡手腕反手就是一扭。 耳畔听到“咔嚓”一声。 手臂折了…… 当苏华怡看清林思落碎发下那一双幽蓝瞳眸时，脑子先是空白了一瞬，随后瞬间明白过来。 发疯呢…… 毫不留情抬起脚还了林思落一下。 苏华怡常年游历世间，也有不少凶煞之地，脚下功夫还是有力的，这一下又是一点力气没收，更是直接把人踹开了几尺外。 林思落平淡地往下看了一眼，无视膝盖处的疼痛提着剑就冲着苏华怡去了。 “不是吧，疯得还挺彻底！” 苏华怡本着不跟疯子打架的原则撒出一大把迷药后转身就跑，都没顾得上给自己接上手臂。 药童自觉的这时候不能给苏华怡分心，寻了个隐蔽地方躲起来了。 腿脚功夫上苏华怡根本没法跟林思落比对，没几步就被一个翻身而来的林思落拦住了前路。 袖里的悬诊弦利落飞出贴着腰间穿过，躲闪间又将它绕过林思落手上、肩上。 当然，自己身上也挨了几剑，刺得不深，却也在渗血。 一个翻身到林思落身后，后背抵住林思落收紧悬诊弦把人困住。 苏华怡咬牙挺住。 “人呢！怎么还没来！”我哪抵得住这疯子…… 林思落催动云海之气瞬间震碎缚在身上的悬诊弦。苏华怡惯性地往前倒去，当然这时候林思落还不忘补上一脚。 - 南时渝赶到的时候只见蓝桉抵住苏华怡胸口，一只泛着青筋的手死死掐着喉咙。 苏华怡一脸苦痛之色。 二话不说上前先制住林思落将两人分开。 苏华怡瘫软在地急促地呼吸着，不时还咳嗽几声。 心力憔悴…… 看着面前双眼紧闭昏倒在南时渝怀里的林思落和满眼心疼的南时渝，苏华怡抬手覆上右臂。 只听是一声“咔嚓”，接骨。 “此事过后，我要是在掺和你们两个的事，”苏华怡咬着牙忍住疼，“我就自废医术，永世不踏足世间……” 两个疯子…… 青城山出了一位神医和一个圣手，能让苏华怡说出这番话的，看来是得罪不小。 南时渝也不好多说什么。 没多久期舒云他们也来了。看到这场景有些许呆愣。 “姑爷，这是……” 苏华怡随意瞥一眼来人：“来得正好……” 药童见外面声音消停了探头出来，见苏华怡指了指地上掉落的斗笠，连忙背着药箱跑出来将斗笠拾掇起来递给了苏华怡。 南时渝抱起林思落率先回去了。把人轻放到榻上扯过被褥盖上，随后坐在旁边，眼神眷恋。 房间里发出一声轻笑。 右手抚上左边胸口，那里已经被渗出来的血晕染开了。稍稍按下去，是清醒深刻的痛彻心扉。 南时渝走出去了一会，再次进来时端着一盆水，浸湿巾帕后细心替林思落擦拭脸庞。 湿润的触感滑过掌心带走一些污泥，发现指甲缝里也有些脏，南时渝凑近些正打算仔细清理时那只被握在手心里的手突然抽了回去。 低着头随意地将巾帕辗转几个来回，最后才抬眸看去。“醒了……” 下一刻咫尺之近便悬着一柄剑锋，带着痛恨，也在颤抖。 南时渝也不躲，顺着剑锋看进林思落眼里。 林思落下意识躲开。 “清醒时候反倒是犹豫了……”南时渝左边胸口上的伤就是刚才林思落的手笔，“
刚才的果敢呢？” 林思落浑身上下每一寸都在颤抖，到现在也只能鼓起勇气吓唬吓唬南时渝。蓝桉最终被钉入了地板。 想离开，不想再见到这个人。 至少此刻不愿…… 掀开被子时才发觉浑身上下软软的没什么力气，只能任由南时渝又用被子将自己裹住。 联想到巷子里的事…… “想杀了我么……”头顶传来南时渝平淡声音。 林思落此刻心情是说不上来的复杂。“……” “……” 沉默。 死寂。 一滴滑过锁骨的泪带着短暂的温度将林思落的感官唤回。 “恨吧……恨也好……”南时渝瞳眸中映射着心如死灰般的平静，“原先想就将这么瞒着你也不错的。现在你窥探到了……” 南时渝垂着头不说话。 林思落咬着牙咽下喉咙里的哽咽瞪大了瞳孔不让泪珠掉落。 “算了，先替你解毒吧，以后……或许也没有以后了。” 唇边递过来一粒暗红丹药，林思落偏头躲开。 南时渝又送过去，林思落依旧躲开。一来二去过后南时渝含住丹药，随后抵住林思落下巴凑了过去。 没一会两人就分开了，南时渝嘴角带着一道明晃晃的伤口，上面渗出的血珠就像镶嵌上去的血红珠宝。 随后林思落的意识便迷糊了起来…… 残存的意识中只知道身上很软，身体也轻得像飘在云端中…… - 苏华怡在房间里稍作处理收拾后便提着药箱出去了。 我身上还添了新伤呢就这么差遣我…… 打开门看见门外走过来的人，随手就把药箱“递”了过去。 “都准备妥当了？” “姑爷那边好一会儿了，估摸着差不多了。”期舒云接话。 “什么玩意？”苏华怡面上表情复杂，“姑爷？” 摇摇头抛开这些，早点完事早点回青城山！ 来到房门前时巧好此时门开了，不出意外的南时渝的脸色更差了，惨白的脸色不见一丝血色。 南时渝走下来，有人见他这摇摇欲坠模样想上前搀扶一二却被他拒绝。 “接下来就交给你了。”南时渝几乎是用气音说的话。 “知道。”苏华怡生出一点为数不多的医者仁心，“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 与南时渝就要擦肩时候停住脚：“这个我在行！” 苏华怡向来不忍气而活，刚才在巷子里被林思落一顿出气，过后势必是要讨回来的。 南时渝也知道这一点，伸手抓住她的手臂。 “说什么也没用。”丝毫不给南时渝薄面把手臂抽出来，“更别想拿青城山来压我！” 苏华怡一个人进去了，像往常一样在门上贴了张符纸避免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