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镜将乐于时紧握住他的手指毫不留情地一一掰开,那人又厚脸皮地重新握住,嬉皮笑脸地说道:“二哥,你怎么会来?” “我路过乐济堂,老三说他暂时抽不开身,又不放心你一个人,让我赶紧来陪你。” “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呢。”她知道于镜是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她也不介意。 “看样子我来也是多余,已经放过荷灯了?” “才没有。”毕竟那个直接被她扔到河里去了,怎么算都不能作数,“就是想先买一个试着玩玩儿,谁知道闹了个大乌龙,我一气之下就扔了。” 于镜不与她嬉皮笑脸,正了正神色:“我不管你为什么同那人有交集,你最好还是与他保持距离。” “为何?” “他太危险。” “危险?你之前难道认识他吗?” 于镜不答,乐于时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堂堂锦衣卫能盯上他一个小小采花贼? 她并未追问,想来于镜不会告诉她个中缘由,索性也不自讨没趣了。 于遥来的时候,素色的衣衫上沾了点血迹。 乐于时小跑了几步迎上去,“三哥,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这不是我的血。” “啊?什么病人情况这么严重啊?” “也不是什么严重的毛病,只是鼻衄而已,不过出血量大了些。” “看着怪吓人了。” 于遥点了点头,“你们放完荷灯了吗?” “还没呢!我和二哥正准备去买,就看见你了。” “那走吧,大哥应该也快到了。”他推了推一旁的人,“怎么板着张脸不说话?” 于镜睨了乐于时一眼,“你问问你妹妹,做了什么好事?” “什么?没有吧……哎,别说这个了,我们快走吧。”说着就大步流星地往前赶了。 “阿遥,你就不觉得小四最近怪怪的?”看着前面活蹦乱跳的人,他却露出难以言明的神色来。 “不瞒你说,我早就这么觉得了……她最近,好像有什么心事。” “什么心事?” “她都不曾与你说过?那我更无从知晓了。”于遥抿了抿嘴唇,“莫非是六扇门的案子,看她最近挺上心的,不是说她一直想抓那个江洋大盗来着的吗?” “要只是查案方面的事,她至于如此费神?再说六扇门的案子,没什么见不得光的。” “你的意思是?” 于镜眯了眯眼,“只怕她是有什么秘密,不便与你我说吧……” “哦。”于遥恍然大悟,“我们家小四还真是长大了……” 当然乐于时没听见他们的悄悄话,要是听到了,必定要反驳上一句“才不是你们说的那样”。 于庭赶在最后时刻找到兄妹三人汇合,散去的人流之中,只看见四人并肩立于河边,虔诚地许着愿。 乐于时双手合十,除了保佑全家平安,她一心只想赶紧抓到冷适,好升官发财,也让天下百姓看看,女子是可以做出一番大事业的。 只是不知怎么的,眼前不断浮现出的是刚才那张讨人厌的面孔。她甩甩脑袋,觉得有些晦气。 偷偷睁开眼,三个哥哥的模样比她还认真。真不知道他们怎么都这么贪心,许的愿望都比她长。 她鬼鬼祟祟地蹲下身,从河里掬起捧水来。 大哥她是打不过,二哥她又不敢惹,唯一能欺负的就剩下老三了。 这么想着,她将水毫不留情地泼到了于遥身上,那人睁开眼有些难以置信。 “三哥,你衣服脏了,我帮你洗洗。嘿嘿。”边说还不忘跑远一些。 于遥气呼呼地准备反击,见人离他太远,便将水转泼到了于镜身上,还不忘连累了一把大哥。 以于镜的反应必然不可能躲不过的,只是他没料到自己也成了被攻击的对象。 他咬牙切齿地喊道:“你给我过来!你小子活腻了是不是!” 三人吵作一团,挑起这场“战争”的人反而得意洋洋地欣赏自己的战果。 四人玩得忘乎所以,浑身湿透着回家。本想悄悄进门,没成想乐其雨在等着他们。 看着鬼鬼祟祟踮着脚的四个人,她和颜悦色地开口:“哟,几位大少爷大小姐,你们还记得回家呀?” 暴风雨往往隐藏在最深沉黑暗的宁静之下。 于庭刚想站出来,谁知于镜推了身边的人一把,乐于时猝不及防地
成了众矢之的。 “啊哈哈哈。对啊,这玩归玩,家还是得回的嘛……”她只能硬着头皮接话,心里已在将于镜千刀万剐了。 “你们几个做哥哥的,都多大的人,就陪着她瞎胡闹?” “今日难得一回,下次再也不会了。”于庭还是忍住说了一句。 “就算是夏至,你们这样玩儿,夜里也还是容易着凉的。”乐其雨扫了一眼于遥,“你一个做大夫的人连这点都不懂吗?怎么样,想明日全家上下都告假不成?” “母亲,是我没考虑周全。” “行了,既然都知错了,那就派个代表领罚吧。” 有人正窃喜没被点名,就听见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了母亲的口中:“于镜,就你吧。” 乐于时冲他做了个鬼脸,无声地送了他四个大字:“祝你好运。” 夏至的第二日刚好是十五,宫里的习俗要去城外的寺庙烧香,再过上一夜。 六公主近日偶感风寒,身体欠安,皇上一行人便没带着她去,让她安心在宫里休息。 静妃本是要留下照顾她的,只是她生怕将风寒传染给母亲,就拒绝了。静妃见此,也并未再强求。 这出行带走了宫里不少人,偌大的皇宫竟也显得冷清起来了。 夜幕已至,六公主遣散了周围的服侍,但并未歇息。衣衫齐整地坐在窗边,看着天上的星星发起了呆。 倏忽之间,有拍打窗户的声音。她本以为是自己病出了幻听,可这敲打的声音断断续续,她还是去开了看看。 这不看也就罢了,看得她心惊肉跳,赶忙把外面的人拉进来。 “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冷适拍了拍手上沾到的灰,找了个椅子坐下。 “我看今天出行的队伍里没你的轿子,担心出什么事儿了,所以来瞧瞧你。” “我能出什么事儿,不过是染上风寒罢了。”她警惕地打量了四周,把窗关了。 朱恬坐到他对面,给他沏了杯茶:“就没人发现你?”冷适的轻功她是信得过的,只是这毕竟是皇宫,不比宫外,多少让人有些心有余悸。 “今日守卫不严,恐怕宫里的士兵都跟着你的父皇外出了。” 她点点头,不置可否。 “那你冒险跑一趟,又是要给我讲什么要紧的事?” 冷适拿着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是啊,不然等下月再去寺庙时说不就成了?怕不是你等不到那时候吧。” “公主大人,你别笑话我一个普通老百姓了。” “时间紧张,那就说来听听?” “昨日夏至你可有出宫?” “你瞧我这副模样,是出得了宫的样子吗?” “说的也是。” 公主敲了敲果盘的边缘,“能不能别卖关子了,说重点!” “小的不才,昨日碰着个姑娘。” “哟,听起来是场艳遇?” “是也不是,昨日并非我头一回见她。” “那就是你蓄谋已久咯?” 冷适摇摇头,“说起来还真有点复杂。昨日呢真是偶遇,但我之前邀她一起过夏至日被她拒绝也是真。” “什么姑娘,还能拒绝风流倜傥的冷公子?” “这个姑娘还挺难形容的。” 冷适翘起二郎腿,卖关子似的剥了个橘子推给公主,又被推了回来,“吃多了上火。” 他耸了耸肩,不客气地拿起来往自己嘴里送,一边继续说:“第一次见到她时,明明是个活泼又爱撒娇的主。可后来再碰面,回回都是剑拔弩张。真不知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或许两面都是呢?谁规定的,每个人人只能有一面?你不也是有几多身份?再说了,要是你不惹人家姑娘,想必她也不能这般态度对你吧?” 这回轮到冷适吃了瘪。 “再者,姑娘才不会对陌生男子撒娇耍赖。若真是这样,不就成随便的人了?” “公主教训的是。” “这姑娘可是哪家千金?兴许我还认识。” “嗯,认识她的人想必不少。于将军的女儿,乐于时。” “她呀。”朱恬一激动使劲咳了起来,冷适赶忙给她倒杯水,让她喝下了才算止住。 “激动归激动,别伤到身子。” “于将军的千金可是个捕快。”
“我知道。” “你可当真是为了美人儿不要命了。” “为何都这么说?” “听说她为了当上这捕快没少吃苦,要被她知晓了你的身份,还不活活扒了你。不过,我倒是很想见见她……” “哦?” “如果可以,我更情愿尝尝她的人生,肯定啊,比我这寂寞的深宫有滋有味多了。” “所以我这不是来陪你了吗?” “你我闲话不过一时消遣。”大概是生着病,便不由得感慨起来。 朱恬郑重其事地看向冷适,“你若是不怕就去试试,只是……切莫辜负了人家,一定要想好了才去,你可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