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晏鹤清淡淡回:“好。” 林风致还想说些什么,他又说:“我有事,后天联系。” 挂了电话。 收手机,才见红包插进了他口袋。 抬眸便对上了陆如婵慈爱的眼眸。 陆如婵瘦骨棱棱,手腕手指细到可怕,苍白皮肤皱成了万纵沟壑,落到头顶,却带着怀念的温度。 “明年也来吧,我还给你包压岁钱。” 陆凛进客厅,隔着落地门看见晏鹤清蹲在轮椅旁。 推门而出,先听到晏鹤清的声音,“这棵是魏紫吗?” 前方有棵米高的牡丹,陆如婵很是意外,“是啊,你懂花?” “在花圃兼职过。”晏鹤清依然蹲着,平视着陆如婵,女人常年被病痛折磨,唇色显白,“到季节有花没卖掉,快凋谢了,花圃老板会摘花烘干做口红。” 他神情认真,“操作特别简单,又天然。今年牡丹花开了,我来给您做口红。” 不用等到明年过年,四五月份,他还会再来,陆如婵的惊喜显而易见,“好啊,除了牡丹,我园子里还有蔷薇,月季……” 晏鹤清认真听着。 他这般警觉,竟是过去好一会儿,才发现后面有人。 陆凛又不知道站了多久。 他居家随意,家居服外披着长款毛衣开衫。 “早上好。”晏鹤清先开口。 “早上好。”陆凛没上前,站在落地门后,“早餐好了。” 晏鹤清起身,双手自然落到轮椅把手,“我推您。” 陆如婵没拒绝,眉眼弯弯,“好。” 陆凛先转身,将玻璃门推开了些。 早餐种类丰富,也很清淡,陆如婵胃口小,一小碗粥便搁碗了。 陆凛和晏鹤清相继落筷,她笑着开口,“吃过早餐,阿凛要回公司处理事,小鹤清你和他一道回吧。” 她听到了晏鹤清的电话,知道他初二有事。 晏鹤清眸光清浅,“我可以待到下午。” 陆如婵拢了拢披肩,笑着摇头,“我精神不好,消消食得回房休息。”她看一眼陆凛,主动转过轮椅,“不用推我了,你们走也别叫我,我睡着了。” 车轮滚过地板,静静没发出声音,陆如婵卧室离饭厅不远,很快进屋关上了门。 饭厅里,陆凛起身说:“我换衣服,十分钟。” 陆凛的十分钟分毫不差。 他换好衣服下楼,到他们出门,一共十分钟。 晏鹤清朝着后排走了几步,陆凛已经打开了副驾的门。 晏鹤清突然看向地面。 昨晚雪停后,没再落,也没下雨,今天地面干了。 大概明白了。 昨晚陆凛让他坐后排,是防路面打滑,司机会惯性护着自己,副驾就成了危险位。 坐稳扣好安 全带, ?, 晏鹤清突然问:“陆先生,你回过两次老家对吗?” 顺畅的下山路,陆凛开得慢,“嗯。” “你老家是哪儿?”晏鹤清礼貌说,“我似乎和你是同乡。” 陆凛眸光沉了沉,“你不记得?” 晏鹤清很坦然,“太小没印象,只记得母亲爱煮薄荷绿豆水,还喜欢评弹。”他轻轻笑了下,“要是回一趟老家,或许……” 戛然而止。 或许后面,没有下。 "二十桥。"陆凛回,“我姥姥的故乡叫二十桥。” “谢谢。”晏鹤清摸出手机,搜了二十桥。 是南方一个临海小城,春天有漂亮的杨柳,桃花,梨花,夏天可以出海。 离首都1000多公里,飞机一个半小时,没有高铁,火车10小时左右。 晏鹤清收起手机,转脸望着窗外。 余光望到难得走神的少年,直到上了高速,又下了高速,陆凛才开口唤醒他,“你去哪儿?” 晏鹤清回神,他扭头微微笑,“方便就送我回家,不方便找个地铁口。” 陆凛送他到了单元楼下。 大年初一,小区依旧安静。晏鹤清下车,弯身朝陆凛挥挥手,“再见陆先生。” 陆凛望着晏鹤清,晏鹤清也望着他,过去几秒,晏鹤清先进了单元楼。 知道晏鹤清背影也看不见了,陆凛才升上车窗,驾车离开。 进屋,小房间门还是昨晚离开的模样,
晏鹤清挂好外套,换鞋进了厨房,不多会儿,他提着水桶出来,背上钓鱼包,转身又出门了。 初一市中心车流不大,陆凛很顺畅到了陆氏总部。 春节放假,总部只有两个保安守大门,看见陆凛,保安见怪不怪。 只是瞥见陆凛提着纸袋,保安略有疑惑。 进到办公室,陆凛径直走到办公桌。 等待处理的件在邮箱,他放下纸袋,开电脑登录。处理完,外面天色已经黑透了,他后仰靠着椅背,闭眼轻轻按着太阳穴。 忽然,他停住,掀眼看向纸袋。 沉默几分钟,他伸手拿过纸袋,取出玉露放到了电脑旁边的位置。 曾经那块地方,摆着光之立方。 一段时间门没来田山水,大年初一,来钓鱼的早满了位置。 晏鹤清找到一个角落,蹲下往水里倒了整瓶酿的饵料。 没落竿,支开小凳子,沉静望着水面,到天黑透,水面浮起了成片微醺的鱼。 “你这饵料牛啊!”旁边的大叔羡慕得眼睛都大了几圈,他凑过来,“哪买的啊?介绍介绍。” 晏鹤清拉开包,拿出一瓶送他,收拾工具走了,没捞丰收的鱼。 大叔拧开盖子,闻了几下,啧啧称奇,朝着晏鹤清背影热情喊,“小伙子,下回一起钓啊!” 晏鹤清没回,走进了夜色。 现在晚上点,离明天点,还有12个小时。 第二天早上,晏鹤清七点准时拨了林风致电话。 嘟、嘟、嘟…… 他无比耐心等着。 终于电话接起,那端是林风致沙哑又无语的声音,“哥你怎么老那么早打电话……我还在睡觉……” 公交车来了,车门打开,晏鹤清讲着电话上车,投了两枚硬币,发出清脆的声音,“我上车了。” “……”林风致似乎是翻了个身,声音绵软缥缈,“随你便,我好困要睡觉,挂了……” 电话没有挂,不时传来均匀的气息声。 晏鹤清到林家别墅,林风致都还在睡觉。 林母亲自开的门,看到晏鹤清,她眼睛都亮了,上前抱了一下他,“小晏你可算来了!” 随后看见了晏鹤清提的塑料袋。 她轻叹一声,“你一个学生又没收入,每次来都带东西,这是见外了。” 晏鹤清莞尔,揭开袋子,“是几株花苗,路边买的,很划算。” 林母看见花苗,马上就笑了,接过翻了下,“是绣球吗?”她惊喜不已,“我惦好久了呢,你吃早餐没?我去给你下碗饺子,昨晚刚包的,什么馅都有,吃完我们去后院把苗种了。” “嗯,是绣球。”晏鹤清没拒绝,“有白菜鲜肉馅吗?” “有!”林母小心将花苗放到鞋柜旁边,回身和林风弦说,“老大你招呼小晏,我去下饺子。” 林风弦在后面。 他第一次见晏鹤清,少年气质干净,又彬彬有礼,他很有好感,微笑着递过准备的礼物,“初次见面,我是风致的大哥林风弦,出差带回来的小礼物,权当见面礼了。” 是一枝钢笔。 价格合适,也适合学生。 林风弦听林母提过,晏鹤清是京大学生。 他笑容更甚,“京大一直是我梦想,可惜当年差了十来分。” 晏鹤清接下钢笔,“谢谢。”旋即说,“抱歉,来得匆忙,没来得及买合适见面礼,下次——” “下次也别买,我是极简主义,最怕收礼物。”林风弦满脸微笑,招呼他进屋,“跟我多下几盘棋才是正经。你和我爸下过,他的棋艺简直不敢苟同,我在家和他,从未完整下过一盘棋。” 说着话,两人进了客厅。 林母煮好饺子端出来,林风弦望着棋盘,已经陷入沉思。 林母乐着摇头,放碗喊晏鹤清,“小晏你先来吃,等你大哥下棋,至少半小时。” 果真如此,等晏鹤清吃完饺子,林风弦都没落子。林父也加入战局,坐在一旁指挥,林风弦瞥他,“爸,观棋不语真君子。” 林父笑,“上阵不离父子兵。我和你都赢不了小晏,强强联合才有可能嘛,你说是吧小晏?” 林风弦嫌弃得不行,喊林母,“妈,你快带我爸去种花!” 林母换了一身宽松衣服,根本不理他, 笑着喊晏鹤清,“别理他们俩手下败将,小晏你随我去种花,你这盘棋啊,信我绝对错不了,他们到中午都破解不了。 这时林风逸
下楼了,睡眼惺忪,突然瞥见晏鹤清,他猛地停住,他怎么来了?! 低头瞥着松散的衣领,林风逸面部不自然动了动,转身回屋换衣服。 “去吧,小晏。” “” 林风弦早陷入沉思。 晏鹤清见状便跟林母先去花园种花。 林母特别高兴,晏鹤清种花仔细又耐心,还实时讲解,林母脸都笑出花了。 笑声穿透玻璃,林风致有些恍惚,他揉着头发下楼,见两父子大清早围着棋盘研究,他奇怪问:“爸,我妈呢?” 林父随口答,“你哥来了,两人在花园种花。” “我哥?”林风致复读一边,瞳孔忽然瞪大。 晏鹤清来了! 他快步往外跑。 晏鹤清在喝水,余光瞥见远处的身影,他收回目光,放下水瓶,蹲下继续移植花苗,闲谈一样,“谢谢您当初领养风致,让他快乐长大。” “说到这件事,也是误打误撞吧。”林母压着花苗周围的土,“我当年其实是想领养女孩。” “生了老大,我怀二胎是为了赌女孩,没想到生了老二,女人生孩子又特别伤身体,我万万不敢生胎了。” “但我太喜欢女孩了,过几年身体好些,和你林叔商议收养一个小女孩。” 提到往事,林母忽地扭头,笑容满面,“结果去福利院先看到了你,你是不知道,你小时候长得可太讨人喜欢了,我一见你就喜欢得不得了,马上改主意决定领养你。” 她如今还是感叹,“可惜和院长谈好,转眼找不着你了。” “我就想也许是你不喜欢我这个新妈妈吧,藏起来不让我们找到你。那时我难受极了,没想到准备离开,上天让我遇见了风致。” “你们兄弟小时候,比现在像多了……” 不远处拐角,林风致浑身血液凝冻住了。 耳畔嗡嗡作响。 每一个字他都听得很清晰,却难以完整拼凑在一起。 妈妈的意思是…… 他是小偷? 偷了……他哥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