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大家很繁忙的春天。
兴元府在忙什么就不必说了, 朝真帝姬从早到晚一口水也想不起来喝,为了调集物资平抑物价忙得不可开交,而一路奸商们为了继续让物价飞涨也忙得不可开交;
辽人在忙什么并不出奇, 继续被痛打落水狗, 我逃你追我插翅难飞, 辽帝跑到哪,金人就追到哪;
西夏大侄子的表已经奏上,称藩于金, 吴乞买也很客气, 赐了一块阴山以南的土地给西夏作为见面礼,两家其乐融融;
大宋也忙,山东有张万仙, 河北有高托山, 轰轰烈烈地反了官家的, 当地地方官就灰头土脸,一边镇压,一边上表调兵;
反正是大家各有各的忙。
但终南山下的庄园里, 到底还是有人可以很清静地赏一赏春光的。
林中有溪流潺潺, 汇入池塘。
池塘旁有老翁闭目静待,鱼竿稳稳。
布衣, 素巾, 整个人瞧着和山里垂钓的老人相差也不太大, 但一旁侍立的人虽着常服,但身材壮硕,皮肤黝黑,眉眼间自带勇武之气,不觉就显出老翁的身份了。
老翁坐在那等, 一旁的中年男子站在那等,还有一个年轻些的少年蹲在旁边探头探脑,等了许久,没忍住,小声嘟囔:
“一清早就打了斤的窝,到现在也没钓上来两……”
老翁的鱼竿突然就飞了起来!竿如弓,线如弦,长虹贯日!“啪!”地一下,鱼竿精准地拍在了少年的脑门儿上!
少年捂着被弹了一下的脑门儿,既不敢怒,更不敢言,只能眼泪汪汪一下。
虽然少年递的台阶不太稳,但老翁终于是结束了他徒劳而无进益的上午活动,有点不大高兴地走了下来。
当他将鱼竿和装了两条手指长小鱼的鱼桶一起递给男子时,这位老翁甚至显出了一点如释重负的神色,于是谁也没办法将他和名满天下的“小种相公”联系在一起——
当然,这是很多年前百姓们对他的称呼了,现在他取代了他的伯父,成为了新的“老种相公”。
“近日里有什么事?”
“金酋的表送去了兴庆府。”
“嗯。”
种师道面色不变地往前走,他虽须发皆白,坐在那是个老朽模样,可走路时却带起了一股凌厉的风,令身后的子侄们必须大踏步才能跟上。
“还有李永奇这两日在购置粮食,组建商队,往兴元府去。”
老人脚步略停了一下,“他去年不是刚去过?”
“听说兴元府有小人作乱,为难朝真帝姬。”
种师道转过头,看了看他,“入内详些说。”
一清早陪着老人看鱼而不可得的小伙子就精神抖擞起来,“阿兄!你同伯父去论正事,我跑一圈马去!”
阿兄死皱着眉看他,伯父略皱着眉看他,但谁也没吭声,由他脱缰野马似的哒哒哒跑了。
“先论正事。”伯父最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