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的江风带着一丝寒气,陈宛七人还没睡醒就让人拎起来。 天光未亮,港口的船只恰似沉睡的巨鲸,江风荡过芦苇吹散了困意。 福船停靠港口,阿立抱着一堆行李上船,觅娘带着几个姑娘也陆续上船。 陈宛七仰头望着这艘庞然大物,压迫感铺面而来,心中不禁泛起一阵畏惧。 “怎么,后悔了?” 继尧见四周无人,抬手摘下她头上的帷帽,仔细端量着她的神情。 陈宛七摇着头,眼中有些茫然。 继尧伸手落在她眼前,宽厚的掌心印着一道浅浅的新痕,满手老茧带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沉稳。 陈宛七抬手轻触,忽然听得到身后赶来一声叫唤。 “阿七!” 陈宛七闻讯回眸,只见麦麦迎着黎明朝她奔来。 麦麦跑到她身前,俯身哈着气,“还……还好赶上了。” “麦麦?” 麦麦缓了口气,起身撞见她身后不善的目光,转眼看向陈宛七。 “阿七,我想和你单独聊聊。” “阿尧,你等我……”陈宛七仰头望见他眉目微拧,一时失言,改口道:“大人,能否等我一会?” “陈宛七,船可不等人。” 继尧说罢转身上船,站在甲板边缘紧紧盯着岸上的兔子,脸上的神情甚是不悦。 “阿七,我有一封信要给你。” “信?”陈宛七见他递来一封信,“麦麦,你给我写的吗?” “不,是我母亲写给你的。” “你母亲?”陈宛七触上信封,瞬间手中一顿,不可置信的问道:“你确定?” “我确定。” 信封上写着五个字:陈宛七亲启。 陈宛七十分困惑,“可是,这世界上有无数个陈宛七,你怎知会是我?” 麦麦无比坚定的看着她,“因为,你就是那个独一无二的陈宛七。” 陈宛七紧紧握着信,迫不及待的想亲眼看看这封神秘的来信。 “麦麦,我能不能现在就拆开?” “当然可以。” 陈宛七拆开信封,双手都在发抖,展开信的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一位神秘的少女,她漂泊于大洋之上乘风破浪。 见字如面,展信舒颜。 致陈宛七,欢迎你来到这个时代。 此时我已扬帆远航,向着宽阔的大洋前行。 这场惊奇而短暂的相遇让我看到了无数可能,命运的精彩之处在于生命本身,我将于大海之上勇敢前行。 请你相信,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你是一个勇敢的穿越者,这个时代也会有属于你的故事。 人生何处不相逢,你我终将相遇。 未尽情,来日方长。 陈溪禾。 “陈……溪……禾?” 陈宛七念着这个生疏的名字,捧着这封跨越时空的来信,眼中不知为何热泪盈眶。 “麦麦,你母亲可曾告诉过你,她来自哪个时代?” “母亲跟我讲过,她生于嘉靖十年。” “嘉靖?” 陈宛七百思莫解,陈溪禾已经死了,这封信是来自过去。她为何会知道自己的存在?难道她也是个穿越者? “阿七。” “嗯?”陈宛七回过神来,高大的身躯扑面而下,麦麦俯身抱住她。 这么大只的一个人,将她揽在怀里反倒像是一只黏人的大狗。 麦麦轻靠在她耳边低语:“谢谢你。” 短暂的拥抱一触及分,麦麦后退几步朝她挥了挥手,依依不舍的转身离去。 陈宛七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一股温柔的力量似乎在推着她往前走,只有踏出这一步,谜底才会解开。 收起这封横跨大洋而来的信,伴着紧张不安与一丝勇气,陈宛七转身朝黎明走去。 巨大的福船承载着人类渺小的命运扬帆起航,追着破晓的日出开始转动齿轮。 陈宛七上船后,继尧的目光就没从她身上挪开,盯得她头皮发麻。 “你……盯着我作甚?” 继尧垮着个脸,恨不得扒了这层兔毛,看看她这身皮肉到底有多厚?光天化日竟与一个番人搂搂抱抱!伤风败俗!!这不知死活的兔子还敢将手伸到他身上!!! <
> 陈宛七拉起他的手翻过掌心,抚上那道细细的轻伤,凑到他面前小声嘀咕,生怕让人听见丢脸似的。 “这是……拍蟹钳伤的?” 继尧的脸更黑了…… “不行就说嘛,逞什么强啊,搞成这样真的是哦。” 陈宛七还怪不好意思的,衣兜里掏出小甁膏药抹上他掌心。 阿立在一旁看呆了眼,他家主子向来排斥这般矫情,让人砍得皮开肉绽都生扛过去,这般小伤都快愈合了还抹什么药。眼下这尊铜墙铁壁竟不抗拒,貌似还有一丝……享受? 继尧低声质问:“为何与那番人纠缠不清?” “啊?什么不清?” “你与他依贴抱持,当我是瞎子?” 陈宛七抬眼笑着:“你这不懂礼法的土人,那是送别之礼。” “你还,有脸笑?”继尧冷哼一声,抽手道:“阿立,把她给我绑了。” “啊?哦!”阿立回过神,脑子还没拐过弯来,手已经拿绳子绑人了。 “凭什么!笑也犯法吗?” 继尧沉声道:“陈宛七,你何止是犯法,你犯下的可是死罪。”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 闷在胸口的一把火彻底被点,继尧漠然道:“带走。” “大人,可是要关在仓?” “扛我屋里。” “诶?哦……”阿立甚是不解,人已将陈宛七扛起来,“姑娘,冒犯了。” “放开!放开我!!!” 陈宛七被他绑成麻花扛入舱室,喊声惹来不少目光,姑娘们纷纷从房里探出来观望。 船舱里头似乎有不少人,陈宛七慌乱的抬起头来,眼前竟有两三百个姑娘!? 陈宛七匆匆一瞥,寻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觅娘!救我……救我哇……” 觅娘只顾掩面窃笑,竟还打趣道:“你这小姑娘还真是让大人绑了去呀!” 陈宛七欲哭无泪,这叫个什么事啊!不是去京城么?这怎么就进了个盘丝洞呐! 阿立把人扛进一间素雅的房里,四周无处安放,只好将她放倒在床上,随即撤身而出。 “死变态!放我出去!” 银铃般的笑声荡进屋里,陈宛七瞬间脑补了一堆野史,听说朱家的皇帝多少都有些小癖好,没想到朱继尧这沾亲带故的基因竟如此好色! “砰。” 继尧踏入房内,阿立立马合上门。 “色狼,你不要过来啊!” 陈宛七无法挣脱,只有一张嘴能嚷嚷。 继尧走到床头,冷眼道:“陈宛七,你对救命恩人就是这般态度?” “你是救了我一命,那也犯不着让我以身相许吧?再说我不也救了你!我有让你用身体补偿吗!?” “怎么没有?”继尧坐到床边,掌心握上她的脚踝,“你难道不曾让我在街上卖色?” “那能一样?跟这能一样???” 继尧手中突然拽紧,猛然扯掉她的鞋子,陈宛七吓得鬼哭狼嚎。 “啊哈哈哈,好痒……别摸我!林被踏吼立系!!!” 陈宛七拼命挣扎,鞋袜让他扒个精光,白生生的脚落入手掌胡乱摩挲,蹭过老茧磨得浑身发麻。 “咔哒”一声脆响,慌乱中探见一双手往身上抓来。 淦,哭惹! “呜啊……” 陈宛七苦苦挣扎,身上束缚的绳子忽而一松,差点把自己甩飞出去。 结实的臂膊拦在她身侧,继尧一把将她拉起。 “陈宛七,没你这么耍无赖的。” 陈宛七缓过神来,只想一脚踹死他! “无赖!”她抬脚一蹬,双脚不知被什么东西扯住,“叮铃”发出阵阵脆响。 继尧听着银铃的响声,勾起嘴角露出恶狼的獠牙。 “陈宛七,你逃不掉。” 继尧勾起她的脚,故意让她仔细端量。 两只脚踝都缠着一圈细细的银链,链条上挂满小铃铛,稍一动弹就碰出声响,两圈银链之间连着一条细长的锁链。 这副脚铐像是特地为她量身打造,宛若镶在她脚上似的,好生变态! “朱继尧!我招你惹你了?” 继尧满意的看着这般杰作,转眼便收起笑意。
“陈宛七,飞鱼服乃是御赐之物,你胆敢毁坏圣物,那可是要掉脑袋的。此等杀头之罪,自然是得压回京城收监审问。” 继尧脸上一片漠然,甚至有些麻木。 陈宛七竟觉得他像换了个人,仿佛这才是黑面修罗原本的模样。 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摊上事了……摊上大事了! 陈宛七强忍着不安,若无其事的说着:“这事又没有别人知道,你不说不就好了……” “你当京城是什么地方?京城可不是月港,到了天子脚下,别以为我还能包庇你。” 继尧毫不留情的回绝,饶有兴致打量着她脸上的神情,忍不住想看这兔子吓得惊慌失色,哭着同他求饶。 陈宛七不甘道:“那你为何还要救我?到了京城也是死,我还不如烂在棺材里!” 继尧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霎那间,仿佛慌乱的人是他。 “呕!” 陈宛七捂着嘴一阵干呕,慌忙冲出屋子,阿立正想拦住,听见继尧轻声制止。 “随她去。” 继尧没有阻拦,眼中恢复往日的冷冽。 福船一去不复返,一望无际的大海深深的映入眼眶。 陈宛七赤着脚跑到甲板上,一时找不着北,甚至忘了装出干呕的样子,一颗心撞得七上八下。 “什么破齿轮?转个鬼啊!” 陈宛七愤然怒吼,鬼知道自己竟上了贼船,入了盘丝洞,还要让人送去屠宰场!早知如此还不如在月港苟着! 踢公北啊!好想回家!!好想跳海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