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聂霜时常会想,如果那日暴雨来的早一些,将她困在修复室,没能去和璟,是不是,就不会再遇见傅聿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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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深秋的沂市。
午后两点,天阴沉了下来,空气中有湿哒哒的水雾,冷风一吹,像是钻进了人的骨头里。
聂霜从修复室出来,缓步走到院子里。
她揉着后颈,抬头望天。视线中,暗蓝色天际被桂树枯枝分割,仿若一只冰裂的瓷器,有种清冷的美。
电话在兜里震动了起来。
她收回视线,摸出手机,盯着屏幕默了稍许,才接起。
“小霜,那只景泰蓝的瓶子你怎么还没去拿?”
罗晟的声音贴耳传来,夹杂着乱哄哄的背景声。
聂霜盯着脚尖,顿了下,“最近太忙了,没来得及。”
“行,你今儿要有空,就过来取了,我刚下飞机,正赶回和璟。”罗晟顿了下,“正好,我也有东西给你。”
头顶的枯叶被吹落,掉在她脚边,聂霜抬脚一踩,发出一声清脆的“咔”。
她抬起另外只手,将自己环抱住,对抗迎面而来的冷意。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好,我过来。”
挂了电话后,她深吸了口气,凛冽寒风从口入喉,浑身都冷了下来。
脱下工作服挂好,她上楼拿了件深咖色休闲款风衣,便踩着运动鞋出门了。
车刚驶出地,豆大雨点便急急坠在车前。
才过了一个红绿灯,小雨就变成中雨,继而大雨倾城。
十月的沂市,雨天总比晴天多。
聂霜不喜欢雨天,一下雨,就躲在修复室里,哪儿也不想去。
雨天容易堵车,走走停停的间隙,她环顾了下四周,握紧方向盘的手微微用力。
犹豫稍纵即逝,她启动了车子,继续往前。
抵达后,她没有立刻下车,而是拨了电话给罗晟。
对方说还堵在路上,让她先进去,找弟弟罗源取东西,他给罗源交代一声便是。
透过迷蒙的雨雾,聂霜隔着窗玻璃,抬头望了眼和璟的招牌。
“没事,我等你。”
然而,半小时后,她又收到罗晟的信息,“堵死了,别等我了。”
她叹口气,将外套穿上,探身往后,将后座的那把红色雨伞拿了过来,拎着,下了车。
在风雨的夹击下,聂霜撑着胡桃木伞柄,三两步跑上了台阶。
收了伞,她边拍打着衣服上沾染的雨水,边朝店里张望。
看店的赵海洋正托着腮,盯着电脑屏幕。都是熟人了,见她来了,也没起身,彼此对视一眼,算是打过招呼了。
雨天冷清,店里几乎没人,只有左侧古董架前,立了个男人,在空荡荡的室内,显得格外醒目。
男人个子很高,穿了身剪裁精良的黑色大衣,站姿笔直得像是从小受过规训,整个人挺拔得像一棵松。
他侧对着聂霜,她只能看见他的侧脸。
她想起很久前,在网上看见的一个判断人骨相的方法:将食指放在唇上,若同时能碰到鼻子和下巴,那无疑轮廓优越。
很明显,只撇了一眼,聂霜便将他和好骨相这三个字联系了起来。
此刻,他双手揣在口袋里,正盯着一件元青花瓶看。
好半天,都不曾挪开视线。
他没动,亦没开口,周身却隐隐散发着像这些古董一样,浑然天成的贵气。
聂霜不是花痴,她之所以会注意到男人,不过是因为他盯着的那只元青花瓶,修复师正是她。
在满屋稀世珍宝的映衬中,那只花瓶实在是星光黯淡,她不知,他为何会对它感兴趣。
手机忽然进了条信息,震动声惊扰了男人,他终于移开视线,侧了身,朝她望过来。
目光相撞的瞬间,聂霜却低了头,去查看信息。
是快递的取货信息。
查看后,她退出界面,锁了屏,将手机放进兜里,便听到了内间传来的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