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三十分钟里,傅聿时一直对着手机屏幕发呆。
息屏,又不断解锁,还时不时查看网络是否正常。
预想中的好友申请却并未出现。
从中学起,他就养成了极度自律的习惯。
时间被切割,再被缜密规划,哪怕是休息时间,也是以分计时,这也能解释他后来从事这份职业的原因。
他喜欢精密掌控时间的感觉。
而此刻,他却花了这么长时间,什么也不做,像个白痴一样,去等一个进入别人朋友圈的准入许可。
脱离秩序的感觉很不舒服。
意识到自己该清醒些,他扔下手机,去卫生间洗了把冷水脸,拿着外套和车钥匙,出了病房。
从烟雨回到家,也不过八点。
穿过亮如白昼的客厅,聂霜想去给自己煮杯咖啡,进了餐厅,才发现聂舒曼和梁栋正在里面吃早饭。
见她进来,梁栋抬手招呼她去吃饭,聂舒曼却淡淡瞥她一眼,被压低的声音里,隐约带着不满。
“叫她做什么,夜不归宿,也没在烟雨,不知道昨晚去哪儿了。”
即便在家里不出门,聂舒曼依旧打扮得无懈可击。
年近五十,皮肤仍然紧致,毫无瑕疵。因五官精致又艳丽,她偏好淡雅的妆容,可以中和美貌中的攻击性。
宝格丽祖母绿项链缀在胸前,米色丝巾缠在浓密的黑色卷发上。
她知道自己很美,而美在她那里,也成了一把利剑。
她端着骨瓷杯,轻啜了口咖啡,连用刀叉分割食物的动作,都是如此优雅。
印象中,聂霜刚被接来梁家时,母亲就是这副模样,过了这么多年,她像是游离在时间之外,完全不会衰老。
餐桌上放了束玫瑰,娇艳欲滴。她觉得母亲就如同那瓶中玫瑰。
不,她的美,甚至比烈焰玫瑰更惊心动魄。
但自从被扇了巴掌,她都尽量避着母亲,而聂舒曼也以为她和傅聿时有眉目了,没再继续找她麻烦。
不想同她置气,咖啡也没心情做了,给自己倒了半杯水后,聂霜心平气和地开口。
“傅聿时外婆病了,我过去尽了些晚辈的礼数。”
聂舒曼精致的睫毛微颤了下,语气缓和下来。
“能碰上傅聿时这种哪里都没得挑的男人,是你的运气。别耍什么小姐脾气,好好跟人家相处。”
这话聂霜听了很多次,她没搭腔,甚至还有些走神。烟雨的枕头不太舒服,午睡还行,但要夜宿,得换个软的。
她揉着后颈,把剩下半杯水喝完,正准备上楼,就被梁栋叫住。
“小霜一夜没睡好吧?照顾病人挺辛苦的,先过来把饭吃了,再去休息。”
他腕上的手表,是她送的那只,也许款式风格并不是他喜欢的,但他还是戴上了。
在这个并不能为她的心灵遮风挡雨的家,她其实,是打心眼里感激梁栋的。
“梁叔你慢慢吃。”聂霜朝他笑了下,“我在外面吃过了。”
有人噔噔蹬从楼上下来,一个箭步窜到她身边。
“姐姐,你看我这身衣服好看吗?”梁晴娇俏地走着模特步,给她展示新造型,“这是婶婶给我买的圣诞节礼物。”
梁晴是梁栋弟弟的女儿,刚上小学,长了张惹人怜爱的娃娃脸,打小就喜欢往聂舒曼怀里蹭,聂舒曼也把她当宝贝。
聂霜扯了扯嘴角,“好看。”
“你的呢,给我瞧瞧,我看看婶婶会不会偏心。”
她当然会偏心。
只不过,是偏心你,而非我。
这句话聂霜没说出口。也没勇气说出口。
看了眼女孩身上的新款大衣,和怀里那只价格不菲的毛绒玩偶,她语气轻得,像是生怕惊扰了心底的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