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内,太皇太后安坐主位,朱祁镇有些丧气的坐在旁边。
太皇太后却是笑呵呵的样子道“怎么了?这就没信心了?”
朱祁镇有些懊恼道“没有灰心,不过是想着祖母您的圣寿之日竟然被搅和了,心里不忿罢了。”
“呵!终究还是生气了,你生气了不就随了他们的愿了?就这就生气了?要是你碰上了当年汉王和赵王在太宗灵前闹的那一出,还不给气死?今天这算什么?”
朱祁镇闻言眼珠子转了转,然后问道“祖母,您能讲讲当年那两位怎么在太宗皇帝灵前闹的?仁宗先皇又是怎么处理的呢?”
太皇太后似笑非笑的看着朱祁镇问道“怎么?你想知道你祖父怎么处理的?然后效仿之?”
“是的,孙儿想要学一学先祖的处理之法,毕竟前车之鉴嘛。”朱祁镇有些讨好的走到太皇太后身后轻轻的捏着她的肩膀。
太皇太后有些享受的眯了眯眼睛,然后道“你呀,学不会的,你只能学习你的父皇,而不可能学习你的祖父的。”
朱祁镇有些疑惑的道“孙儿不明白,为何孙儿就不能学一学祖父呢?”
太皇太后轻轻的示意左边轻了,然后才道“一个字,忍;再一个字,让。无论他们说了什么你的祖父都不予理会,甚至都不反驳,至于让,汉王当年连北京都敢要,你祖父更是敢让,你可以吗?”说着回头看了一眼朱祁镇,然后继续道“你只会学习你的父皇,亲率大军,哪怕把那些瓶瓶罐罐都打碎了,也绝不会相让的,所以你觉得,今日发生的事是在打你的脸,是让你颜面无光,所以你才显得如此的暴怒,但是因为祖制,因为亲亲血脉,让你不能下手,因为你知道,宣宗皇帝对待汉王之事,在大明不能再发生了,所以你又要忍,可是你却又有些忍不住,这才觉得丧气对不对?”
朱祁镇捏着太皇太后肩膀的手突然就顿住了,然后陷入了沉思,自己究竟是因为太皇太后圣寿被搅和才觉得愤怒,还是自己的颜面被冒犯而愤怒?怕是后者啊,自己的城府的确还是浅了,竟然被一眼给看了出来了,辽王那里恐怕也是这个想法吧?想着利用这次之事,让外朝宗亲们都认定自己城府不够,恐怕以后幺蛾子会更多啊。
看着朱祁镇若有所思的样子,太皇太后也不说话,而是轻轻的笑了笑,然后就起身离开,去找那些命妇们了,毕竟里面有些人自己还是认识的,还能聊聊许多事情呢。而太皇太后离开后朱祁镇却是下意识的坐在了主位,然后慢慢的回想着刚才太皇太后说的话,一个忍字和一个让字的确有其独到之处,若不是如此,仁宗皇帝又怎么能够趁此机会调兵遣将?又怎么给父皇奠定了“名正言顺”这几个字?可是如今自己却是遇到了一个滚刀肉。在命妇们觐见太皇太后的时候突然就冒了出来,能把人恶心死。
朱祁镇想了好半晌却还是没有一丝头绪,一抬头却看到只有自己坐在主位上,甚至是王振都没影了,一时间有些气恼,站起来就朝外面走去,想要好好的看看,王振究竟干什么去了。就在这时却看到王振一脸喜色的跑了过来,朱祁镇皱着眉头道“什么事儿慌慌张张的?吃了喜鹊屎了?”
王振闻言赶紧停了下来,然后缓了一口气,这才走到朱祁镇身边轻声道“小爷,太皇太后刚才召见辽王家的那个代表了,上去就是一顿臭骂,还下了懿旨,让辽王抄写《大学》十遍,还下旨让太皇太后的女官亲赴辽王府,训诫辽王呢。”
闻言朱祁镇眼睛一亮,急急问道“祖母真的这样处理了?什么由头?”
王振嘿嘿一笑,低声道“还能是什么由头?太皇太后一上来就说辽藩阴郁伎俩,不知何为正大光明,身为皇族不知行堂正之行,却耍鬼蜮伎俩,实属无皇家藩王之体,着派遣女官训诫,汝身为辽藩之侄,不知具本上奏,却闯大礼之时,罪亦深重。然后就打了他二十板子,让奴婢去传旨意,奴婢耍了个心眼子,只让行刑的最后五下用心打,其余的意思一下没怎么用力,然后辽藩给了奴婢两万两的票子,嘿嘿……”说着便将袖子里面的银票悄无声息的递了过来。
朱祁镇听了点了点头,“你是怎么说的?辽藩可是有些轴的,怎么出手这么大方?”
王振小心的看了看周围,这才小声道“奴婢跟他说想不想活着回去?他自然点头啊,然后他就……嘿嘿……他不知道,行刑前奴婢就接了指令了,不能往死里打,这钱其实吧全是白得的。”
朱祁镇嘿的一笑,然后点了点王振道“你呀,黑眼珠见不得白银子,一会儿你就用这两万两当做慰问金,去慰问一下辽王侄子,意思呢,就说太皇太后不忍亲族受创,特命你恩赐白银两万两,以作慰问,恶心我?我也恶心恶心他。”说完脸色一变,恨恨道“你记心里,等到朕亲政了,得好好出一口气。”
王振则是扭扭捏捏的不肯离去,朱祁镇看到这样的情况也是无奈,然后说道“去吧,旨意就是这个,也别舍不得,这是救你呢,你信不信,辽王送给祖母的寿礼定然少了两万两,你要是现在不去把这两万送回去,明儿寿礼一进宫,你不死也要被扒层皮。”说罢也不再理会王振,而是迈步回乾清宫去了。
而王振听了皇帝的话,却是浑身一颤,冷汗直冒,心里不由恨上了辽王,这明显就是要陷害他啊,到了明天寿礼一送,因为今日的事情,太皇太后肯定是要过问的,到了那个时候,若是小爷不说话,自己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王振想到此处,恨恨的一跺脚,然后咬着牙小声道“好啊,都被打了还敢耍心眼子,今日算是我栽了,等有机会了,看我怎么摆置你们,哼!”说罢就去摸袖子,却摸了个空,仿佛想到了什么,脸上是一阵红一阵白,最后气的一跺脚召来一个侍者低声耳语了一番,这才去请示了太皇太后身边的嬷嬷后去了司礼监写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