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中期,浙东金华府义乌有一位年轻人,叫郑明石,是个生,他娶了一位舒姓人家的女儿为妻子。舒小姐嫁人时,年方十六岁,姿色过人,很聪明,通经史,还会写诗词章,采很不错。
虽然嫁人时年纪不大,不过舒小姐倒是老成持重,把自家里里外外都打理得井井有条,所以郑家人很高兴,人见人夸。左右邻居知道后,也都夸舒小姐贤惠。
两年之后,当时是正统十四年,也就是公元19年,悲剧出现了。
处州有一位盗贼,叫叶宗留,此人啸聚山林,手下有不少人,靠着这些人,叶宗留经常劫掠州郡,杀了不少无辜的人。这一年,叶宗留劫掠义乌,杀到了郑家,郑明石当场被杀,家人趁机都跑了,而舒小姐因为漂亮,所以没被杀掉。
叶宗留看中了舒小姐,想娶了她,作为压寨夫人。但是,舒小姐宁死不从,反抗十分激烈,显然不怕死。叶宗留没办法,又舍不得杀了,就留在寨子里,关在房间,派人把守。
舒小姐自知难逃,趁着守兵睡着后,她解下罗巾,自缢而亡。
叶宗留一看她死了,也就不管了,带着手下继续劫掠去了。等叶宗留离开,郑家人才回来,看到舒小姐的尸体后,她们为之收尸。而此时,已经死去多日的舒小姐,面色不变,跟她生前一样。
在舒小姐的衣带里,还有一首诗,表达她无法跟家人联系的思念之情。
景泰三年,此时距离舒小姐之死已经四年了。义乌有一人叫蓝田,他外出办事时,经过了当年舒小姐埋葬的地方。这里,也曾经是他的老家,他因为战乱搬走了。
此时,叶宗留等人已经被平定,不过,因为兵乱,当地已经毁了,家园都没了,原本住在这里的人也都搬走了。天色越来越晚,这里也没有睡觉的地方,蓝田正在踌躇,忽然看到山中有火光。
有火光就说明有人居住,于是蓝田赶紧往山中走去。
很快就到了,这里门第极高,一看就是大户人家。蓝田很高兴,觉得可以借宿一晚,于是上前敲门。
很快,屋里出来一人,是个少女,看穿着打扮,应该是婢女。婢女问蓝田有什么事。蓝田把自己姓名、家乡等情况说了,又说希望借宿一晚上。
婢女听到后,又进屋里,很快又出来,说:“我家主人请你进去。”
蓝田知道,这家主人是同意自己借宿了,他进了屋里,发现这里朱门红楼,极其亮堂。中堂里有一位美人,穿着绛红色衣服,带着翠玉冠,大约十七八岁,看起来很漂亮。少女一看蓝田,马上出来,问道:“乡亲,你从哪里来?”
蓝田有些懵,说道:“我并不认识姑娘,你是谁家的女子,为什么在这里独居呢?这里,看起来有些偏僻啊。”
少女一听就哭了,说:“乡亲,你不认识我了吗?我跟你家住同一个村,你家就在我家斜对门,我是郑氏之妻舒氏啊!我家门不幸,夫君被凶贼所杀,我被捉到敌人营寨中,为免玷污,我自尽而死,抱恨泉台,已经四年了。天帝认为我贞烈,所以让我做了雷部侍,只是我尘缘未了,哀心难诉,因此想借相亲之手,替我传一份家。”
蓝天点了点头,说:“这么说,夫人你已经成神了是吧?”
舒小姐没有回答,只是请蓝田做好,然后让婢女端茶来。喝完茶后,舒小姐又让婢女端来丰盛的晚餐,让蓝田好好吃饭。
蓝田吃饱喝足后,问道:“夫人,你如此贞烈,能做雷部仙女,倒也在理。不知道,那些害死你们的凶贼,如今在哪里呢?”
舒小姐一听凶贼,顿时大怒,说:“这等逆贼,上有负于天,中对不起陛下亲人,下有愧于妻儿,他们在阳间被诛杀后,到了阴曹地府一样还会受惩罚。叶宗留等人,如今已经下了风刀地狱,受尽苦楚后,或是做恶牛毒马,受人鞭笞,或是做猪羊,被人烹杀。即便再经历十八次劫难,也不能做人了。”
蓝田又问:“幽冥界中,真的有报应一说吗?”
舒小姐说:“当然有。天地之间,自然平衡。有阴就有阳,有男就有女,有昼就有夜,有人就有鬼,做好事就会受到好报,做了恶就会受到惩罚,在哪里都是如此。所以,即便在地府,也有因果报应!”
蓝田又问了:“有位贪官,贪财好色,暴虐百姓;有位小吏,舞弄墨,陷害忠良;有一大户为富不仁,狡诈邪恶,但是他们却都富贵,而且寿命也长,家大业大,这是为什么呢?”
舒小姐说:“本来,以他们先人所积之福德,他们还可以更好。比如,那位贪官本可以做正二品,但目前只能做正五品;那位小吏,本可以做到六品官,如今看来,只能终身为小吏;那位大户,本可以富可敌国,如今只能为一乡之富豪,为何?就因为他们作恶,福报少了许多。以后,他们还会更糟糕,直到最后受到惩罚。阳间受罚后,到了地府,阎罗王还会惩罚他。”
接下来,舒小姐又跟蓝田举了许多例子。
有一位和尚,不好好修行,不仅贪财,而且好色,每天不想着念经修持,只想着女人和钱财,后来死掉,被阎王罚为一头狠牛,性子烈,所以被人们鞭打,直到最后改正。
有一位道士,同样贪财好色,经常用诡计害人,结果在阳间被人们查出来,被活活打死后。到了地府,还被阎王罚为一头毒马,投胎到牧户家,天天被牧户抽打。道士的意识都在马身上,不能开口,不能改变,只能承受,他万分后悔,却来不及了。
还有很多这样的人,比如不孝顺父母的农夫,抛弃妻子另娶其他女子的生,不孝顺公婆还嫉妒邪淫,虐待婢女仆人的悍妻,误人子弟,害死人命的骗子郎中,刻薄待人、盘剥百姓的小吏,巴结上司,草菅人命的知府等等,他们或是成为鸡鸭,或是成为牛羊,又或者成为驴骡,要么被人鞭打,要么被人吃掉,要么受尽痛苦死去。
只要在阳间作恶,即便能躲过阳间的惩罚,也躲不过阴间的惩罚,以及来世的惩罚。
说了许多后,舒小姐又强调:“这类事情有很多,我记不得那么多,至于历代欺君叛国、乱臣贼子,他们罪孽深重,即便是想轮回为畜类,做一个被人剁碎吃掉的鸡鸭猪狗,也不可能。他们所受到的惩罚,是永无结束的,算是躲入了阿鼻地狱中。而且,他们的恶,还会连累子孙后代。所以说,只要做了恶,就一定受到报应,躲不掉,逃不开。”
蓝田听后,冷汗直流,说:“如果已经做了一些恶,又该如何弥补呢?”
舒小姐笑了笑,说:“自然是做好事弥补,只要好事够多,够大,够诚心诚意,还是可以弥补的。至于能弥补多少,能否逃脱惩罚,那还要盖棺论定,一时不能论断。”
蓝田听说后,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多做好事,再也不作恶了。
舒小姐去了屋里,拿来一封信,还有一枚碧玉簪,交给蓝田,说:“这是我的家,还有以前佩戴的碧玉簪。烦请你交给我家人,甚为感谢。如果他们不信,就拿出碧玉簪给他们看,千万别让信丢了。”
蓝田接过信和碧玉簪后,到已经安排好的房间休息了一夜。早上醒来后,房间都不见了。
此时,蓝田已经没有心思去外面办事了,他马上回家,把信和碧玉簪交给郑家、舒家两家人。父母公婆看到后,认出了舒小姐的笔迹和簪子,无不抱头痛哭,说:“这是我那苦命孩子的东西啊!”
他们打开信,信中内容大概说了两点。
其一,舒小姐说自己读史,知道做人应该做忠良贞烈,而不是像秦桧那样的人。做人如果没有了忠义,那么和禽兽没区别。所以,她宁可自缢身亡,也不愿意屈身于贼,苟延残喘。
其二,舒小姐说了自己短暂的一生,又致敬父母公婆,让他们好生颐养天年,不必因为自己的死而痛苦。自己已经雷部仙女,能和丈夫相聚,将来也还能投胎做人。
后来,家人每年都到蓝田说的那个地方,祭祀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