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天光已经到了中午。地狱里昼夜温差极大,晚上冻得师狄嘴唇紫,中午又热得他汗流浃背,头昏脑胀。
此时此刻各个牢房里也此起彼伏地响起了鼾声。鼾声最大的,当属师狄牢房里的刀疤脸了。这刀疤脸打呼噜的声音也非常特别,一般人打呼噜,是呼气吸气都有声音。而刀疤脸打呼噜则是吸气的时候出震天的响声,呼气的时候一点声音都没有,不由得让人担心他这么有吸气没呼气会不会一不小心睡挂掉。
但不论怎么说,这么大的呼噜声,刀疤脸睡了,其他人算是别想睡了。尤其这么热的中午,如果能睡着,还能在不知不觉中挨过几个时辰,这么头脑清醒地用自己的神识对抗炎热,实在是一种对鬼的摧残。
牢里其他人都睡不着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生怕自己睡着了一不小心在梦里骂了刀疤脸,或者哪怕是打呼噜吵醒了刀疤脸,都免不了遭到一顿毒打。因此,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让自己游走于半睡半醒之间。
师狄被刀疤脸的呼噜声折磨得实在是困意全无,于是就凑到假寐的大背头旁边。
“喂,今天早上刀疤脸问谁偷了饼,你为什么不站出来?”
“……”
“你大爷的,我就不信你睡着了!”说着师狄伸出两根手指,作势向大背头双眼叉去。
“别别别,别闹!”大背头睁开眼,拦住师狄道。
“说!你为什么不站出来?昨晚那个烧饼明明是被你吃了。”
“嘘!”大背头伸出食指压在嘴前,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拉着师狄蹲到牢门口,远离刀疤脸的地方。
“你不要命了!”
“你真他娘的没卵蛋。敢做不敢当。”师狄对他做了个鄙视的手势。
“我没出息?我要是有出息,现在像咸鱼一样挂在这里的就该是我了。”大背头指指门上挂着的光头佬说道。
“再说了,人家问的是谁偷了。没错,烧饼是我吃的,但是你偷的啊。你为什么不承认呢?”
“嗨,你个王八蛋,香蕉你个巴拉的。你当初低三下四求我的时候,不见你这般神气啊。好啊,我现在叫醒刀疤脸,就说我偷来了给你吃的,大不了都被他一枪打得魂飞魄散!”师狄指着大背头鼻子骂道。
“哎哎哎,我说兄弟,大哥,大爷!你饶了我吧,我错了,我错了。”大背头求饶道。
“切~你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再想吃饼,门儿都没有。”
“嚯!你以为我还敢再这么干呐?你就是偷了白送给我我都不敢再吃了。胃疼固然难受,可再难受也难受不过没命。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我可不想再死一次。”
“瞧你那出息!”师狄撇撇嘴。
“欸,大兄弟,你看那秃驴怎么了?”
顺着大背头的目光望去,他现吊在牢门上的光头佬此时全身的汗水像浸在水里了一般,从脚底板到胸口,再到脸上,汗水汇成小溪一样的湍流哗哗地直往眼睛里灌,光头佬必须双眼紧闭,才能阻止汗水流入眼睛。
此时光头佬光溜溜的脑袋红得紫,光头佬嘴巴呢呢喃喃地一张一合,像一条鱼一样,看上去非常滑稽。
“这秃驴在念经呢吧?!呵呵。”大背头非常得意于自己的幽默,然而看了看师狄一脸严肃的表情,也无趣地闭嘴了。
“他在说什么呢?”
“他是在说话吗?听不到啊。”大背头疑惑地侧着耳朵听了听。
“喂,光头佬,你说什么?”师狄回头看了看鼾声震天的刀疤脸,压低声音问道。
然而光头佬依然呢呢喃喃地一张一合,丝毫没有出声音来。
“他再说‘水’”背后传来了小孩儿的声音。
师狄疑惑地回过头,“你说什么?”
“我猜他在说‘水’,因为我头朝下看了他的嘴型,他在说‘水’,他想喝水。”
“他这个样子多久了?”大背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