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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欢颜

夏日的午后,阳光明亮灿烂,地面蒸腾起一层暑气,或远或近的蝉鸣,让这个靠近村子南北大路的小院子显得那么的安静。

小小的院落,四间北屋,两间西屋,两间南屋,大门开在了院子的东南边,一进大门正对着一堵影壁,影壁后面是压井,还有用青石板垒起来的花墙,墙上面放着几盆很常见的花卉。

为了减少暑热,铺了细沙的地面撒了水,院子里那棵挂满了青青的石榴果的石榴树,因为阳光的曝晒,看起来没精打采的。

一个瘦瘦的身影,牵着一头很壮硕大黄牛,从院子外面进来。

院子的角落,用麦秸搭了一个简易的牛棚,小男孩把牛牵进牛棚,拴好了之后,一溜小跑的就进了北屋。

四间北屋,东边三间连在一起,西边的那一间则是单独的开了一个门,小男孩从东边第二间的屋门进去之后,直接去了最东边的房间里。

最东边的房间,靠着窗户是一盘炕,紧挨着炕尾放着一张老式的三抽桌,三抽桌北边则是摞着几个枣红色的木头箱子。

听到动静,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从炕上起来,看到男孩子,皱了皱眉头,低声说:“小昉,你这是去泥里打滚了吗?”

被女人称作小昉的男孩子咧嘴一笑,晒得黝黑的小脸上就看到两排白生生的牙齿。

女人叹了口气,说:“你呀,跟你说多少次了,别去河沟里面玩,你怎么就是不听话呢?走,先去外面洗洗去,你自己闻一闻,你身上这

个味呀,臭死了。”

男孩叫顾昉,是这个家里他这一辈最小的孩子。

顾昉神头看了看躺在炕头上闭着眼睛睡得正香的一个小姑娘,笑嘻嘻的说:“娘,欢颜怎么一直在睡觉啊?我刚才出去的时候她在睡觉,我这会回来了,她还在睡。”

女人爱怜的看了看小姑娘,轻声说:“欢颜发烧,这会刚退烧,说不得还得再多睡一会呢,你先去洗一洗去。”

顾昉答应一声,就去院子里洗澡,夏天,用水缸在院子里晒一缸的水,一家子就用这些水晚上冲个凉。

顾母找了个大水盆,还没把缸里面的水舀进盆里,顾昉已经脱了身上的衣服,光着瘦瘦的小身子,呲溜一下跳进盆里,盘腿坐在盆里准备让自己的娘帮他洗澡。

顾母笑着摇头,又想到在炕上躺着睡觉的小孙女,对顾昉说:“小昉啊,以后欢颜要在家里住着,你注意一些,别动不动的就脱光了,知道吗?”

顾昉不理解的抬头问道:“娘,为啥?”

顾母耐心的解释道:“欢颜以后要跟咱们一起生活啊,她是个女孩子,你呢是个男孩子,你光着身子欢颜会笑话你的。”

顾昉哦了一声,然后想到什么,仰着小脸问道:“娘,爹什么时候能回来啊?我都好久没有见到爹了。”

顾母轻轻地笑了笑,说:“你不怕你爹了吗?”

顾昉不好意思的说:“我这次期末考试考的很好啊,而且我每次作业都按时做好了交给周老师,周老师不会跟我爹

告状的。”

顾昉看自己的娘笑而不语,眼珠子一转,笑嘻嘻的问道:“娘,欢颜真的要跟我们一起生活吗?大哥大嫂舍得让她回来吗?”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顾母脸色微微的一变,但是还是扯出来一个笑容,对小儿子说:“你大哥工作忙,你大嫂现在在那边有工作,三个孩子她照顾不过来,就把欢颜接回来了。”

顾昉轻轻地笑了笑,小声的说:“娘,我大嫂才不喜欢欢颜呢,我看她恨不能把欢颜送回来。”

顾母脸色一边,厉声喝道:“顾昉,你瞎说什么话呢?”

顾昉看到顾母的脸色,有些害怕,但是还是梗着脖子犟嘴:“过年他们回来的时候我都听到了,我大嫂跟我大哥说,欢颜身体又不好,又爱哭,她带不了,让大哥把欢颜留下,大哥还骂大嫂呢,大嫂当时都哭了。”

顾母气的脸都白了,咬了咬牙,低声问顾昉:“这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顾昉看着顾母的脸色,怯生生的说:“我二姐也知道啊,当时我们俩一起呢,我大哥跟我大嫂就年初三晚上在外面咱家墙角那边说的。”

顾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顾昉说:“顾昉,这事你以后谁都不要说,特别是不能让你大哥还有欢颜知道,听到没有?”

顾昉哦了一声,等顾母给他擦干净身上的水,穿上干净的衣服,看着顾母把水盆里面的水都撒到院子里,小声的说:“那欢颜不是很可怜吗?她的妈妈不想要她了。”

顾母

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低声呵斥道:“你还说,这些话是你一个小孩子能说的吗?那是你大哥跟你大嫂他们的事情,你要说多了,村里人会觉得你这是在挑拨你大哥跟你大嫂之间的感情,顾昉,你已经十岁了,很多道理娘不说你也能懂,这些话你说了之后会成为别人的话柄,以后别说了。”

娘两个在院子里说话,却不知道房间里那个原本睡着的小姑娘已经睁开了眼睛,静静

地听着他们说的这些话。

顾欢颜收到了心仪的大学的录取通知之后,开心的去打工的甜品店上班,路过一个十字路口,被一辆闯红灯的汽车撞飞了,顾欢颜一阵剧痛之后还在想,也不知道自己这么没了,会不会有人替自己难过。

顾欢颜很小的时候,她的父母感情破裂,就离了婚,她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小小的孩子心里很明白,已经再婚又生育的父母,不是自己的依靠,而年迈的爷爷奶奶,更护不了自己几年,好好学习是她唯一的出路,为了能早些考入大学,顾欢颜小学初中各跳了一级,所以,别人十八岁参加高考,而她,则是十六岁参加高考。

高三这一年,是顾欢颜最艰难的一年,爷爷奶奶年事已高,相继离世,顾欢颜顶着压力,忍着心里的难过,咬着牙参加了高考,考试过后,就去了节假日打工的甜品店继续上班,一直到出了分数,填报了志愿,后来收到了学校的录取通知,顾欢颜才算是彻底的放了

心。

可是现在,顾欢颜抬起细小的胳膊,想到自己竟然重生在一个这么小的孩子的身上,顾欢颜有些理解不了,再一想,又觉得这是给了自己一次机会,也挺好的。

轻轻地叹了口气,顾欢颜翻了个身,摊手摊脚的躺在炕上。

低矮的房子,房顶用报纸糊的,顾欢颜就没有见过这样的房子,扭头看到墙上挂着一个样式老旧的挂历,顾欢颜就看到上面用红色的印刷体写着,一九八五年。

顾欢颜掰着小指头,算了算,自己这是穿越到了三十七年前了。

天气有些热,顾欢颜又换了个姿势躺着,跟着就是一声深深地叹息,只可惜小孩子的声音太嫩,顾欢颜满腹的沧桑只能化作一声甜兮兮嫩生生的叹息。

院子里传过来一阵一阵的水声,顾欢颜趴在窗户上,就看到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穿着一件白色短袖的斜襟衬衣,正坐在一个小板凳上,给水盆里面的小男孩子洗澡。

水盆里面的小男孩,浑身黑黝黝,咧着嘴笑的开心,偶尔的水撩到了脸上,抬手抹一把脸,仰着小脸对着给他洗澡的妇人笑的开怀。

好一副午后沐浴图,顾欢颜已经把院子里的景致打量一遍,又看了一眼墙上挂历上面的那个年份,心里一阵的发虚,虽然她从小没有在一个健全的家庭里面成长,可是她从来没有在农村待过,想到影视剧里面那些低矮的房屋,泥泞的街道,还有缺油少盐清汤寡水一般的饭菜,顾欢颜又是一阵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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