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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回到家的第二天,秦霖铃就在家里看到了“不速之客”,父母上班去了,妹妹在看电视,姥姥依然是坐在沙发上念着佛经,沙发上还坐了个人,一个秦霖铃不想看见的人。

姥姥一共生了五个孩子,有一胎是双胞胎,两个男孩,其中一个已经在多年前肝硬化去世,现在坐在客厅里吃秦霖铃带回来的土特产的是双胞胎中另外一个,也是秦家最后一个“独子”。

“你怎么在这里?”秦霖铃看见这个小舅有点上火,他不是已经回北方很多年了吗?

“你能在这里,我怎么不能?”这个舅舅没有一点大人样,四十多岁的人了也没个正式工作。

秦霖铃没有理他,转身回到房间关上了房门。

从看到小舅开始,秦霖铃就有一种特别不好的预感,她走到姥爷身边问:“小舅怎么来了?”姥爷取下老花镜,手很枯瘦,手上的血管凸起得明显,像一条条蚯蚓,姥爷低沉着声音说:“他已经不喝酒了,过来住了也有几个月了,在旁边村子里租了间房,给修摩托车的打打工,现在快过年了就没干了,偶尔过来吃顿饭而已,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你也不要一直记着。”

秦霖铃闻言点了点头,心头却有一股赶不走的愤怒,她坐到妹妹的桌前,翻出日记本打开,咬着笔头半晌,提笔写下:

汪汪:

见信如面

说了要给你打电话或是写信,但最后还是选择了写信给你,不知道你在家过得怎么样?也不知道你心情如何。

汪汪,你曾经想听我的故事,我不想说,现在我不管你想不想听,我要告诉你了,也许这封信最后也不会寄出,正因如此,我才毫无忌惮,我要讲一个很长的故事了,你准备好了吗?

我出生在遥远的凉山,比W市离南方还要远很多很多,凉山,是少数民族藏族自治县,我的亲生母亲在当兵后分配到了那里,然后嫁给了本地的一个藏民,可惜,我不知道我的生父长什么样,因为他在我一岁的时候就抛弃了我们,因为我,因为我是一个女孩,也因为我的母亲有先天性心脏病,她的身体不允许再生育出他想要的男孩。后来,母亲又结婚了,但是她又一次选择错误,这个比她小好几岁的男人搞大了她同事的肚子,他们两个跪在我母亲面前,求母亲成全,没错,就是这么狗血的剧情,当时我就站在门后,我眼睁睁看着母亲笔直倒下被送到医院。

再后来,在我十岁那年,母亲去世了,她死在了手术台上。我的姥姥姥爷把我从凉山带到了西川我的姨妈家,那时候我是一个从藏人堆里冒出来的野孩子,顽皮淘气得像个疯子,我不记得自己闯了什么祸,姨夫和姨妈整天吵架,姥姥每天都抱着我哭,再后来,姥姥姥爷带着我离开西川来到了南方,我知道自己不好,我知道肯定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所以我变得怯懦,变得不敢随便说话,因为怕说错,来到南方就马上把这个姨妈姨夫叫成了“妈妈爸爸”,我怕我不是她们的孩子,会再次被遗弃。

爸爸妈妈对我很好,他们很客气,他们也应该接受并爱我了吧,可是后来,我又做错了一件事,并且家里来了一个人。

来的人是我的小舅,小舅和大舅是双胞胎,从小就被姥姥宠得不得了,姥爷总骂姥姥是她“慈母多败儿”,因为他们在十八九岁就学会了酗酒,大舅在三十多岁就因为酗酒肝硬化死了。小舅来到南方,来到了他的父母,我的姥姥姥爷身边,他每天喝酒,喝完就在厂房居民区耍酒疯,惹来厂里的人围观和指指点点,他耍酒疯不仅砸家里的东西,还敢去破坏厂里的公物,厂里报案无数次,每次姥姥都去大门口跪着,然后拿着姥爷的退休金去把他赎回来,姥爷本来是地质局的退休员工,退休工资还可以,可所有钱都赔给了小舅还欠下了外债。从此后,家里再无宁日,妹妹每天都在哭,爸爸整天睡在值班室,妈妈也变得冷漠了,似乎是我引来了这头疯狗…

小学六年级的一天,我放学回家,看见家里又是一片狼藉,小舅正在和姥爷争吵,他把姥爷推倒,还准备踢正在拉他的姥姥,我气疯了,冲进厨房拿了把菜刀,我要杀死他,我只想杀死他,可是刀被他抢下来,砍在了我的肩膀上,看见血,可能把他吓醒了,他慌慌张张夺门而出,我却不觉得疼,拿着把刀流着血在后面追他,从家里追到居民楼外,厂里无数人都看见了,看见我流着血要杀人。

这件事情后,姥姥带着他走了,去了祖籍北方。他走了,我却变成了恐怖的人,厂里大人用奇怪地眼神看我,小孩也离我远远的,我活在他笼罩的阴影下,变成了可怕的歹徒,可是不要紧,他走了,我家的恶梦走了就可以了!

姥姥走了两年后回来,说他在北方已经戒了酒还成了家。可为什么今年他又出现在家里,我刚刚看见他了,看见我的噩梦带着嘲笑回来了。汪汪,我很害怕,为什么我这么害怕,汪汪,你告诉我……

一滴眼泪滴下来在本子上晕开,又是一滴,等到秦霖铃停下像装了马达的笔时,才发现自己早已是泪流满面。

她合上日记本,用深呼吸来压制内心的恐惧,她的手指甲无意识地掐着脉搏,掐到自己似乎已经缺氧才松开,收好日记本,躺到地铺上,把头埋进被子,把客厅里的声音挡在这一方净土外,她想睡了,可怎么觉得整个屋子都在摇晃,扭曲变形的网又落下来,将她困在网里,捆得她无所遁形…

信始终还是没有寄出去。而每一次经过电话亭都会把汪子一家里号码背一遍的秦霖铃也没有打上一通,打了说什么呢?说自己不太好?还是说自己已经忍不住想回学校和她见面了?什么都不要说,说什么都只会打乱别人平静生活的步调。

自从在家里看到“那个人”后,秦霖铃每天都提心吊胆随时注意着门的情况,只要门一响,她立马跑进房间把门关上。

值得庆幸的是她的担忧并没有变成现实,“那个人”似乎真的戒酒了,三五天才过来一趟,来看看姥姥姥爷就走,连饭都不吃。

眨眼之间,新年来了。

大年三十,父母都停了工,姥爷写了一副春联指挥着两个小的贴正,姥姥正在准备包饺子的肉馅,客厅小桌上摆着些糖果、瓜子,一家老小各自忙碌,其乐融融。

那个年代的新年还没有禁鞭,晚饭时间,小舅拿着些鞭炮烟花上门来了。桌上的菜已经摆好,煲了一天的骨头汤打底火锅正散发着浓稠的香味,电视机里春晚前的新闻联播正在播放全国各地喜迎春节的正能量。

秦霖铃端出刚洗好的蔬菜,挨着姥爷坐下,她没有看“那个人”,也没有接他递过来的红包,只是淡淡地说:“你留着用吧。”

0220点正,在喜庆热闹的开场舞中,春晚开始了。春晚是每个普通家庭过年必备的下饭节目,和春晚时间一起开饭也慢慢行成一种习惯,节目正式开始的时候,外面就响起了参差不齐的鞭炮声,各家各户好像都在用这种方式宣布:开饭了!

姥爷是一家之主,是最具有发言权的人:“今年霖铃已经上大学了,小欣也马上升初二,小孩都大了,我们老的也都身体健康,希望新的一年,这个家庭和和美美。”

大家都举起手中的饮料杯碰了一下,团圆饭在温馨和睦中拉开序幕。老一辈忆苦思甜,唠叨起了过去那些苦难时期的琐事,小一辈却对这些不感兴趣,爸爸妹妹一直盯着电视机,时不时随语言类节目发出欢乐笑声。

看着这个场景,秦霖铃心里也是暖暖的,同时又觉得涌上一份牵挂,她总在看外面那家一直亮着灯的小卖部,等会儿吃完饭一定要去打个电话,今天一定要打。

年夜饭吃得很慢,火锅里的菜煮了又煮,老一辈说起以前的事来总是滔滔不绝,也不管听的人到底能不能理解。

秦霖铃帮着去厨房煮饺子,在等水沸腾的时候才偷偷看了“那个人”一眼,他胖了也黑了,四十多的脸上挤着些客套的笑容,看起来倒是有了些人样,他客气的坐在那里,给姥姥夹夹菜,给大家杯子里倒点饮料,一副“洗心革面”的好人模样。

秦霖铃把手放在自己左肩上,那里还留着被砍后缝了六针的伤疤,伤疤已经很淡了,毕竟当初也没有伤筋动骨,她把目光从客厅收回来。

“原谅别人,也是放过自己吧?”

端着饺子出去的时候,秦霖铃刻意递到小舅面前:“吃饺子。”说完就坐在了旁边听他们说话。

“爸,过完年,我想在这边开个卤肉店,我在北方跟着个卖卤肉的做了好几年,手艺也学到手了,我想自己开了店再把我那口子接过来一起过。”

“嗯。”姥爷点点头没有说话。

“爸,门面我都看好了,就在这两家工厂的菜市场里…”

“爸,我算过了,全部弄下来3万块钱就可以……”

“原来你是来要钱的。”秦霖铃一句话脱口而出,顿时像是在平静的水面上丢下了一颗炸雷,家里的温馨气氛被打破,空气都凝固了好几秒。

小舅把头转向秦霖铃:“跟你有什么关系?”

“跟我没有关系,但是你不要来烦姥姥姥爷!”

小舅盯着秦霖铃的目光陡然变狠:“你的姥姥姥爷?那是我爸妈!你长这么大花的是谁的钱?你读用的是谁的钱?你了不起上大学了,就学了回来教训长辈?”小舅的嘴一开一合,秦霖铃在他脸上又看到了那副泼皮无赖相,这副面孔和无数次恶梦中的嘴脸重叠在一起,变成一个啃噬人骨的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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