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稍稍侧首,他的双掌落空,便顺势指向眼前树木,声音辨不出喜怒:“灌疏可辟火,你令多鴖御火烧了这一片雪原,何处火苗不侵,便是那灌疏栖身之所。”
这法子我何曾没想过,只是……
见我摇头,洛齐不解道:“你难道不担忧你的冥哥哥?”
“自是担忧他。但这雪原澔茫,以多鴖之力,恐伤其根基修为,此其一。冥哥哥本体为木,与眼前什物乃是同宗,我怎可为了他而伤其同族,想来冥哥哥也不愿如此,此其二。其三嘛,我自有不伤生灵却能捉住灌疏的法子。”
我得意地正准备卖个关子,却听到一个似乎来自虚无的冰冷声音:“死性不改!竟然还意图捕捉神兽!”
洛齐满面戒备,我也大惊失色,这人的声音似远似近,似来自上空,又似出自地下,飘忽不定,我竟听不出他的方位所在。听其言外之意,似是留意我们已久。这一路我竟然分毫未觉。真真是细思恐极!
“何方鬼魅?”我护着洛齐,唤出冥许镯化作的宝剑。
如同水雾蒸汽一般,灰暗的气泽缓缓地从空中及地上的冰花中抽离,浓厚,翻滚着,交融着,竟渐渐形成一个男人的模样。那男子面容冷峻,神情孤傲,着白衣,束发墨玉冠,双臂交错身前,一把蓝色雕花宝剑着实罕见。
“你是妖是魔?”我拦住欲挺身上前的洛齐,剑指对方。
那男子抽剑出鞘,空气顿时一阵异香。
“浮香剑!”洛奇惊呼:“你与安香宫是何关系?”
那人冷哼一声,只盯着我,并不言语,也未仗剑上前。
“阿练,你的剑术恐不能胜,只能智取。”洛齐附耳低语。
他怎知我非其对手?之前只是我的小打小闹。不过眼下洛齐伤重,不能逞能,于是我虚心求教:“如何智取?”
“你打斗之时,用纳水珠唤水将其困住,此地极寒,或能冻住他,我们再伺机逃走。”
他自冰花而出,我如何能将其冻住?我正琢磨此计的可行性,便见那人冷嗤一声:“痴心妄想!”说罢便挺身刺来。
我仓皇间推开洛齐,挽出一个剑花,与其打斗了起来。
那人惊鸿游龙却行事怪异,远处缠斗他并不攻我要害,只想困住我,近身肉搏时,他却避如蛇蝎,尽出杀招。眼前境地,既难以逃脱,又无法结果他,我无奈之下,只能唤出纳水珠。他一剑刺来,剑锋再一转,挑破了我身上的衣料,我身上的不知何物也被他挑断坠入雪层之中。
“你竟偷盗此珠!”那男子似乎很震惊,破开水柱,瞬行一丈之外。“如此,更不能饶恕!”
他竟从水柱中径直走出来!
我慌忙收回纳水珠,却猛然发现腰上一紧,那男子正用一段墨玉般的绸缎缠住我,并御风往天边而去,我被带离洛齐。
我慌忙中对着他抛出多鴖:“多鴖,帮我照顾好洛齐!”
多鴖在飞出衣袖的瞬间,御火烧了那墨玉绸,我从半空坠落,还没来得及念咒稳身,腰身便被另一股力量拉向地面,洛齐随即一把接住了我:“阿练!”
多鴖憩于我肩头,敌视着对面男子。
那男子好整以暇,袖手旁观:“既然有此鸟,又为何执意捕捉灌疏?”
我并不理他,洛齐脸色甚是难看,想是之前的重伤还未完全康复,便被我拖着一起来这雪原。多鴖吐出火带,围绕着洛齐,为他驱寒。
“你走罢,今日有多鴖在,你带不走我!”我仗剑身前,朔风渐起,带得衣裳猎猎作响。
“多鴖火尽之时该当如何?!”那人浑不在意,语气轻松:“我等得!”
我气结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转身瞧向这一人一鸟。多鴖收了火,钻进我的衣袖哆嗦,想必后续乏力。洛齐脸色减缓,望向我:“阿练,我同你一道!”
我正思量着如何逃脱,闻言诧异地回视他:“若被捉住,不知会被如何处置。你留在此处,生机更大。”
洛齐双手捧着我的,像之前我那样搓揉哈气,他俯首低语:“此地滴水成冰,我一人也难以逃出,况且多鴖无法远离你,何来生机?”
他突然抬头定定看向我:“我并不记得我的父母亲族,你就是我的唯一,离了你,你让我去向何处?”
“可是,此去凶多吉少,我不能再连累你!”我的声音有些许哽咽,鼻腔中湿痒难耐。
这该死的天气!
“阿练,你我之间,无须如此生分!”他拉近我并轻轻环抱着。
我仰头,正巧他俯首看我,瞳孔之中,雪色大地上一抹红衣。我对着那抹红衣规整因打斗有些凌乱的发髻,笑笑:“好罢,不许后悔!”
我解开腰带,将我与他束在一起,搀扶着他,张开结界,颇有些视死如归地叫嚣:“小子!来吧!”
那人手臂一挥,一道光束劈了过来,被我的结界给弹了回去。他似是有些意外,满面疑惑。
我在姑逢山时,对攻伐之术无感,学的大多是防卫之术,一般人欲取我性命怕是也难。
“走吧,”我躲在结界里笑得人畜无害:“我们愿意跟着你去玩玩儿!”
那人连施几道术法也未能动我分毫,无奈之下使出牵引术。于是乎,我们便如那空中飞鸢,被术法牵着悠悠晃晃飘向云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