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11-08
多少个世纪以来,穿越者只要在异界的海岸线上虎躯微震,便可以种马一个位面的时代,从此一去不复返了——卷首语
常凯申开始练剑的时候,先以古树、巨石、流瀑为靶,尔后变成了暗夜里的流萤、花间的蜂蝶,水面上的蜉蝣。等到对这些目标失去了兴趣,他跑到了一片汪洋都不见的大海上去削冰山、斩飓浪、剁鲲鲸。再后来他对这些目标也没有了兴趣,干脆去刺明月、击清风、砍浮云。
最后,他对一切目标都没有了兴趣,便骑上水牛,携一琴一雕流浪江湖。每日坐则鼓琴豪歌,鳖头饮酒;行则牛角挂,弹铗长啸。直到有一天装波依终于装腻味了,他才在浓妆淡抹总相宜的西子湖畔歇住了自己漂泊不定的脚步。从此,世上少了一个只身转战三千里,一剑能当百万师的武圣,柳堤深处的断桥多了一个鼓枻而歌、渡人自渡的艄公。
这家伙帮人摆渡从不开口要钱,还在自己的舴艨扁舟上,贴了一副大异于当时的古怪楹联:我心有猛虎,在细嗅蔷薇。
有好事者非要打破砂锅问个究竟,常凯申总是淡淡一笑,说我是在学雷锋。
弄的别人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好端端的,学浮屠塔作甚?
烟雨迷蒙的阳春三月,桃花开的好美,每当有清丽仕女和少年生前来搭船躲雨,他都会忍不住高唱高胜美版的《千年等一回》。
莲花盛开的大暑天,他带着宠物巨雕荡波湖心,摘下带茎的莲叶,用发簪刺穿叶心,卷成碧绿的大酒筒,饮一觥酒便抛一张叶,直喝到红肥绿瘦、月上中天。
木叶萧萧的金秋,他怀揣鸣虫,左手持箬粽,右手持蟹螯,袒腹拍浮船中,仰天狂啸:那存在的,都是幻影;那永恒的,终将毁灭;世界万物,缤纷色彩,都是被蒙蔽的人心罢了。终有一日,天上人间,青山绿水,存在只依我心!
玉壶冰结的雪夜,他采来松实、梅花、佛手和雪水,一边用红泥小火炉烹沏三清茶,一边刺破手指用鲜血默写《金瓶梅》。无论谁来索取写好的章节,哪怕是卑田院的叫花子、目不识丁的灌园叟,他都肯随手奉送。
由于他豢养了一头比人还高,脑袋上生着血红大肉瘤、走及奔马却不会飞翔的肥丑巨雕,临安城的人都将常凯申视为了驻颜有术、楚狂接舆一类的隐士高人,并且以讹传讹、牵强附会了种种真假莫辩、玄而又玄的神奇故事。时间一长,很多闲的蛋疼的人骚客和闲的蚌疼的名妓花魁纷纷慕名而来争睹风采,口口相传之下,此子风骨,不似世间人、旷达傲世、世上如侬有几人、雅帝之类乱七八糟的高帽纷纷戴到了常凯申的头上。
有了明星光环,船家的勾当显然是没法再做了。
于是常凯申拿出一大笔钱,广招巧手工匠,在断桥边建起了一座雕镂精美、雄伟庄严、充满异域风情的大理石神庙。有见多识广的波斯海客慕名前来参观,只认出了神殿里的手持盾牌和法典的青铜女神像,好像是海西拂菻国几百年前信奉的弥涅耳瓦女神——也就是古希腊奥林匹斯十二主神之一的雅典娜,乌云和雷电的主宰者,和平劳动的庇护者,掌管智慧、科学与正义战争的女神。至于其余五个配享侧殿的青铜小战士雕像,他们却怎么也研究参详不出个一二三来——这让自诩识宝波斯的海客们异常感到惭愧。
很快,这座由大法家刘克庄亲笔题写牌匾的沙巴克圣域神庙就正式对外开张了。
常凯申也不怕犯忌,大喇喇地自封为教皇,将宠物巨雕封为圣域首席神奇宝贝,又不知从哪儿觅来一个水蛇腰的冰山美人,用桑葚汁染成一头长长的紫发,对外号称纱织圣女,手握黄金禅杖,身穿雪白公主裙,四处搞演讲、传福音、收信徒、度亡魂,忙活的热火朝天、不亦乐乎。
说来也怪,执掌朝政的蟋蟀宰相贾似道非但没有对此邪教加以厉禁,反而说服了官家,下诏将常凯申正式册封为三天智慧辅元护国大教主,更史无前例地赐给圣域神庙发放杂兵度牒的权利。搞的外地云游至此的和尚道士纷纷前来挂单投宿不说,本地的愚夫愚妇也有事没事就来烧香磕头,还将沙巴克圣域神庙求子很灵的小道消息传的活灵活现、煞有介事。
等到常教皇建好黄道十二宫,招揽了六个圣域杂兵之后,一成不变、平静如水的日子突然被打破了——蒙古大汗孛儿只斤.蒙哥率领二十万鞑骑御驾亲征,闪电般攻破了襄阳城,尔后挥师东进,破鄂州、屠江州、下安庆,一路势如破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南宋小朝廷铁壁合围在了暖风熏得游人醉的江南陪都。
面对这支所到之处、虐杀无度的上帝之鞭,临安城上下登时陷入了惶惶不可终日的巨大恐惧中。襄阳外据天险地势,内有雄兵屯驻,更有郭靖夫妇等诸多武林豪侠协助防守,在这支蒙古大军面前也连一天都没能支撑下来,兵微将寡的临安岂不更是难当一击、覆灭在即?
可怜汉家苗裔、华夏贵胄,眼看就要衣冠沦丧、被发左衽矣!
病急乱投医之下,黔首百姓、官武弁们把最后一线希望寄托在满天神佛身上,有请道士开坛作法召唤天兵天将黄巾力士下凡的,有让和尚念经打醮请毗沙门天王发神兵救援的,至于十字寺的白衣景士、祆教的穆护、天方教的阿訇、挑筋教的拉比、摩尼教的慕阇,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硬扯到前台各展神通。
“太初有仙姬,名雅,讳典娜,衔甲而生。晓阴阳,会人事,善出入,摩星弄斗。凡二百载,必以灵魄就世,假凡胎肉身而活……”西子湖边的父老早就把雅典娜当成了本地的土地娘娘,抬着猪头念着《智慧女主创世经》,浩浩荡荡傲赴沙巴克圣域神庙,向纱织圣女和常大教主泣血陈情,务必召来青铜五小强大破鞑虏,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此事断断不可行!”美若天仙却又冷若冰霜的纱织圣女一口回绝了父老们的提议,理由乍一听倒是挺像那么回事的:“庐山五老峰的封印最近失效了,潘多拉魔盒已被打开,女神的圣斗士们正在远征冥界,目下实在抽不出人手援助临安圣域。”
“上邪(天哪)!!!!”父老们的幻想如肥皂泡一般破裂了,纷纷以头抢地,鼻涕与眼泪齐飞,龇牙与咧嘴俱现,前阵子常教皇还弄来一帮子昆仑奴和倭人在神庙里公开展览,说八十八位圣斗士远征地城世界的邪神蛛后罗丝大获全胜,这些黑炭头和矮脚虎都是圣战中俘虏的蛛后信徒黑暗精灵与大地精……这才几天啊,圣斗士们又倾巢出动圣战去也,这这这……这雅典娜娘娘也未免太穷兵黩武了吧!!!
“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按死一群蚂蚁,无所谓用大拇指还是小拇指。”常大教皇见火候差不多了,挺身而出把胸脯擂的山响:“有俺在,怕个甚!”
当晚,一张粉红的短笺送到了蒙古军队的大汗金帐之中。
闻君有大好头颅,才智辩聪,世所罕匹,不胜心向往之。
今夜子正,当踏月来取。君素雅达,必不致令我徒劳往返也。
牛油火把里透出来的烛光,将粉红的纸张映成一种暧昧的暖色,也使那骄傲的几乎破纸飞起的字迹看来更飘逸潇洒。短笺的落款处没有花押具名,只盖着一个殷红如血的石鼓印章——为了大地的爱,与正义。
信纸上弥散着栀子花的香气,一种缥缈而富有诗意的香气。
“古人以汉下酒,本汗今日以此战下酒,豪情直追古人矣。”蒙哥汗捏着这封战,一口仰尽金杯中的马奶酒,连呼痛快。
别看这个鞑酋身材壮实的几乎可以拿羊腿骨当牙签,乍一看像个椎鲁野蛮的大老粗,实际上他相当内秀,墨精通不说,还是整个东亚地区极少数对欧几里得几何学颇有研究的业余数学家。
“东南盛地果然人杰地灵、风荟萃,居然可以把这么嚣张、卑鄙、可恶的挑衅,写成这么温柔、雅、礼貌的字。”蒙哥汗风度翩翩地询问前来递交战的南人使者:“给本汗写信的这位大侠,到底是何奢遮人物?要交代清楚哦~~~~少说一样,莫怪我把你拿鼎烹了下酒!”
这位蒙古大汗当年曾随拔都的长子军西征欧罗巴,活捉过钦察首领八赤蛮,横扫过俄罗斯全境,兵锋直抵多瑙河畔、维也纳城下,一辈子也不知道打了多少仗杀了多少人,身上积累的杀气简直比浆糊还厚重,两只大而混沌的牛眼只是微微一瞪,就把细皮嫩肉的南宋来使吓得双腿煮了面条。
看到南蛮子如此缺乏胆色,营帐内一群野兽般粗野剽悍的蒙古武将充满优越感地哈哈大笑起来。
“他他他……他他他叫常凯申……”使者惊慌而恐惧地看着营帐内咕嘟咕嘟沸腾冒泡的巨型铜鼎,汤水里面翻滚不休的骨棒肉块让他的舌头像是打了结一样:“……他他他是圣域神庙的教主……”
压着性子听完使者断断续续的描述,蒙古长生汗威严刚毅的赤红脸被气成了砚台的颜色。
“昔日金人攻打汴梁,赵宋官家罢用戎臣宿将,反而信赖骗子郭京能请来天将守城,结果徽、钦二帝都给金兵掳了去——我原本不信世上会有这么傻缺的皇帝,现在看来,南国天子还真是一脉相承……”蒙哥汗仰天长叹,时无英雄遂使竖子猖狂啊:“好!很好!南宋小朝廷竟敢让怪力乱神、诳惑黎元的骗子来侮辱腾格里的宠儿、黄金家族的天骄!本汗若克临安城,必当赭城剖赤,鸡犬尽诛之!”
“屠城!屠城!”所有的蒙古武将全都振臂狼嚎起来,一双双血丝密布的狞恶眼睛中此起彼伏地闪烁着残忍和贪婪的光芒。
南人使者两眼一翻,很不争气的被吓晕了过去。
“陛下明鉴!”一个坐在帅座旁边,峨冠博带、丰神秀骨的美少年慢丝条理地放下了造型古朴的青铜酒爵,在群魔乱舞的狂躁人群中,身上淡淡晕染着桂花香气的他,冷静的就像一座亘古不化的冰山:“常凯申的底细,别人不晓得,我却是知道的——他绝对不是什么神棍骗子!”
蒙哥汗充满威压的一摆手,大帐内就像按下了en键,所有的喧嚣戛然而止。
他不能也不敢忽视这个美少年的意见,此次发兵灭宋之所以进展如此顺利,靠的绝不是蒙哥汗自己的发挥,而是这位主动上门投靠的神秘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