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俊不知道柴静云心中此刻那么多想法,不过他却清楚一点,那个贵妇人的身份恐怕极高,断然不能得罪。
不然,秦风也就不会那么紧张了。
而且,他感觉到,秦风是在真心维护自己。
江舒影要为他执笔,再好不过。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他牵着江舒影的手,缓缓来到了中央的桌子前“舒影,如此,便麻烦你了!”
“能为公子执笔,这是奴家的荣幸。”江舒影满面柔情,轻声回道。
她铺开了桌上的纸张,握笔在手,静静等待着段俊的词句。
段俊微微点了点头,却并不急于开口。
他的目光,从周围众人脸上扫过,然后缓走了几步,来到窗前。
站在窗口远眺,一轮皓月当空,远方的复水河,在月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反射出星星点点的光芒。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任由浊气从嘴里呼出,接着缓缓念道“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上联一出,满座皆哗。
上座的贵妇人,身子猛地一震,目光紧紧落在了段俊的背影上。
月光从窗口洒下来,照得他的背影,如此清瘦,如此清冷。
此刻,站在望江楼上,看着远方江水滔滔,应情,应景。
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望江楼乃是自己祖母所创,得到了先帝的亲笔题名。
千古一楼,不仅仅是对望江楼的赞誉,其实亦是对先帝的赞誉,对自己的赞誉。
以望江楼寄寓着,先帝的丰功伟绩一样,如同滔滔江水般,流传千古。
此等绝世对联,方才配得上先帝亲题的牌匾。
只是为何,从他的吟诵,从他的背影,自己却感觉到,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莫名的孤寂。
十几年前,先帝亦曾来过这里,就站在那个窗口,眺望着远方的滔滔江水。
当年,月光照在先帝的身上,看着他的背影,她亦是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孤寂。
她还清楚地记得,当时先帝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喃喃道“自古帝王称孤道寡,难道便是命中注定,必成孤家寡人么?”
众人的赞誉声,将贵妇人的思绪拉了回来,她幽幽叹了口气,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江舒影落墨成,此刻放下了手中的笔,双手托起上联,仔细地打量着,脸上泛起一股难以掩饰的兴奋和自豪。
这便是她的郎君,如此绝句,天下除了他,还有谁能吟出?
张三峰听闻此等上联,满脸本是洋溢着喜悦之色,可是瞬间又变得患得患失的惆怅。
他喜悦的是,自己能够亲耳听得此等绝句,实在是一道幸事。
他惆怅的是,或许有些人的才华,便是天生的,自己恐怕永远无法追逐。
就如,段俊。
之前自己关注过他,一直以为他不过是个被段大雄宠坏了的不学无术的纨绔少爷。
可是,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自己一直被表象所迷惑了。
或许,他一直在藏拙。
自己写诗不如他,写对联,亦不如他。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他的心中,其实刚刚已经有了一副自以为不错的对联,只是此刻他知道,自己没必要再说出来了。
即使说出来,亦是不可能跟段俊写的相提并论。
“妙,绝妙!”秦风激动得站起身,盯着段俊急切地催促了起来“俊,下联,可有下联了?”
秦风初来望江的时候,其实也留意过望江楼前立柱空空。
他也曾想过,要为望江楼写上一副对联,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直未有所得。
即使心中有所感悟,却又总感觉与先帝题下的那副牌匾不能彰印。
或气势,或意境……
此刻,他听到段俊的上联,欣喜若狂。
他似乎已经可以想象得到,这幅对联必将张贴在门口的立柱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