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大约半个时辰,豹子才回来。豹子的衣兜里装着弹弓,弹弓的牛皮筋像小鸟一样蹦蹦跳跳。豹子把弹弓取出来,交给光头。光头说:“别看走镖的刀呀枪呀的,其实最管用的还是弹弓。”
我感到很奇怪,走镖这一路,暗藏危机,说不上来响马会突然出现,想要打退响马,必须真刀真枪对着干,怎么会说刀枪还不如弹弓呢。
光头把我偷回来的那张纸条递给豹子看,他说:“呆狗这次立了大功。”
豹子眉毛轻轻动了一下,脸上不动声色,其实我已经看出来了,他是压抑着心中的喜悦。我是豹子带来的,而光头当着豹子的面表扬我,豹子肯定非常高兴。
豹子说:“这群人,我还以为是老渣,没想到会是响马。”
光头说:“没想到我们这么早就被响马盯上了。”
小眼睛说:“这群响马真难缠,估计前三次的镖,也是他们劫走的。”
光头问豹子:“这些响马知道今晚是我们动手的吗?”
豹子说:“应该不会知道的,呆狗他们两个离开后,我故意带着响马在城外绕了一大圈,摆脱了他们后,我就回来了。”
光头让大家快点休息,天一亮就立即赶路,甩开三绺长须这群响马的眼线。
我看到我们有十几个人,每个人身上都有功夫,而三绺长须他们只有五六个人,我建议说:“今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这些响马干掉了。”
光头没有说话,他低着头在沉人,也不说话,他轻易都不会发表意见。
小眼睛听到我这样说,也趁机说:“呆狗说得对,我带上几个人,把这几个响马做了,刨坑埋了,不留痕迹。”
光头突然发了脾气,他对小眼睛说:“你净说些不着边际的疯话,快点睡觉。”
大家散开了,我和小眼睛走在最后面,我用探询的眼睛望着小眼睛,小眼睛对着我摇摇头,看起来他很无奈。
我们有这么多人,响马只有五六个,而且还有几个被豹子的弹弓打伤了,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够消灭了他们。这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可是,光头为什么不同意呢?
我一个人回到了房间里,豹子还在和光头商量事情。
我不知道豹子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也许他一夜没睡,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了,远近都响起了公鸡竞相的啼鸣声。它们每叫一次,天色就亮一分。
我们把行李绑在骆驼背上,给水囊里装满了水,给背囊里装了几个坨坨馍,又是不洗脸,就匆匆出发了。
定边向西,就是nx,这里只有一条路,满眼都是戈壁荒滩,满眼都是石头疙瘩,走很久才能够看到一棵树,而树木也是落满了一层尘灰的低矮的灌木。有时候,我看到远处有一堆石头,走到近处了,那石头突然站起来,摇晃着屁股跑远了。那是盘羊,他头上的两只漂亮的角,似乎比身体还大。
我们加快脚步走出了很远,人和骆驼都走出了一身汗水,回头看到太阳从东边的山巅升上来,远处没有一个人影。我想,三绺长须他们没有跟上来。
我们继续前行,人和骆驼都走得气喘吁吁,太阳越升越高,天气越来越闷热,有人提出歇一会脚,架火做饭,光头叫骂着,让所有人加快脚步,饿了就啃口坨坨馍,不准停脚。坨坨馍是陕北的一种特产,铁锅里放小鹅卵石,小鹅卵石加热,把面饼埋进去,闷一小会儿,就会烤熟。这就是坨坨馍。
翻过一座山,趟过一条河,后面还没有看到人影,想着我们已经摆脱了响马的眼线,光头让大家稍微放慢脚步,继续西行。
小眼睛提出要拉一泡屎,光头让他快点。我感到肚子鼓胀,就提出过会儿和小眼睛一起追赶队伍。
我们找到一条一人多高的埝畔,蹲在埝畔下拉屎,从这里看到那条我们刚刚涉过的河流。
我问小眼睛:“你们怎么早晨起来不让洗脸,这一路上我很不习惯,总感觉脏脏的。”
小眼睛说:“西北风沙很大,太阳很毒,如果洗了脸赶路,脸上就会被风吹得裂了口子,被太阳晒得脱一层皮,所以,走镖的人都知道,不能洗脸。”
哦,原来是这样。
我又问:“那我们要干掉响马的眼线,他们为什么不同意干掉?”
小眼睛说:“这个我也不知道,要是把响马的眼线干掉了,谁也不知道。今天我们也不用起这么早赶路了。昨晚没睡好,现在好困啊。”
我说:“我也好困啊。”
我提上裤子,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正准备转身追赶镖队的时候,突然看到那条河面上出现了几个人影。
小眼睛也看到了,他指着那几个人问:“那是谁?”
我说:“我看不清楚。”
小眼睛说:“我也看不清楚。”
我笑着说:“我的大眼睛走看不清楚,你的小眼睛怎么能看清楚。”
小眼睛说:“我眼睛虽小,但聚光。”
我说:“我们赶快藏起来,先看看这是些什么人。”
我们藏在了一堆乱石后,紧张地盯着那几个过河的人。他们在水中缓慢行走,水深齐膝,他们像螃蟹一样一步一挪。我们向前路看着,看不到镖队,他们已经走远了。
那几个人涉过河水,向着我们走来,风吹过来,我看到其中一个人胸前飘着长长的胡须。啊呀,那是三绺长须他们,那是跟踪我们的响马眼线。
我对小眼睛说:“这就是昨晚为难我的响马眼线,他们居然一路跟踪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