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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局结束,姜明雪和凌宇杨同学相见,戎真自己先坐车回去,到了酒店已是深夜,灯光晃亮,淡雅的香氛似薄雾悄然弥漫,大厅里只有前台的工作人员,朝她点头致意,戎真走到电梯口,才看见这偌大空间的另一人。 刚才散场的时候也没注意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程朗背对着她,戎真今晚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不可避免地发出了声音,程朗毫无反应,直到她站在他身边,戎真的余光里,感知到他向她偏移的视线。 戎真闻到了程朗身上的酒味,清冽冰凉,在冷气过低的室内,颗粒与颗粒之间低速撞击摩擦,极缓慢在戎真的大脑里留下记忆。也许她闻起来也是这样,她今晚同样喝了不少,但嗅觉熟悉后闻不到自己身上的味道。 电梯到了,程朗先一步走了进去,按了八楼,看似极其顺便地问她:“几楼?” 戎真没回答,径直掠过程朗身侧,伸手按了九楼。 程朗收回了右手,一如既往地垂在一边。伴随着一点失重感,电梯上升,程朗靠着左侧,戎真靠在角落,轿厢里锃亮的镜面映出两个人好似水中的身影,清楚而沉默的样子。 八楼即刻而至,在电梯门打开的前一秒,戎真突然开口:“你觉得这次和我搭戏怎么样?” 一声叮咛,电梯向两侧打开。 一腿跨出门外的程朗侧身看向她。 她今晚画了极淡的妆,妆容被微醺的嫣红盖过,眼睛澄澈黑亮,有好奇也有挑衅。 “合作愉快。”他说,露出了这个晚上在戎真看来最真实的一个笑容。 方才觥筹交错的热闹已在如水的深夜消弭。 回到酒店房间,戎真刚洗完澡出来就接到了徐曼君的电话。 洗澡前随手放在洗漱台上的手机狂震。 经纪人风声很快,劈头就是骂她喝假酒了?骂完又觉得好笑:“你没事找事呢,人多口杂的说些啥不好,这事你还记得,我都忘了。” 戎真开了免提,懒洋洋道:“是啊,我可记仇了。” 徐曼君哼了一声,又悠悠叹了口气:“你们两个也真是冤家。想起你们俩当时拍戏就觉得好笑,上一秒还含情脉脉呢,吴导一喊卡立马脸就拉下来了。” “知道我们两个不对盘你还这么高兴我们二搭。” 徐曼君呵呵一笑:“这哪能这么说?我都可以预料到到时候网上的评论了,难得有热度,你们别打起来都好说。” “我不至于这么糊吧。” “你觉得自己有多火?” 戎真心想她又不是走得偶像派路线,电话那头徐曼君又说:“程朗万一说了什么呢,你也别往心里去。” “我至于吗?” “不至于当年人家随便一句话你就不服气要拍戏了?亏我还要三顾茅庐。” “哪有三顾?” “怎么没有,拍《重山》的时候算两次吧,后来你重新回来拍戏也不和我说一声,还得我去找你。” 徐曼君想起来就有气短,当初得知戎真大学毕业后又去了国外读研,她当真是放弃了这个苗子,结果留学回来后没多久,得知她跑去拍一部周边人听都没听过的片子,她又气又急。好在虽然剧组上下戎真最有名,导演编剧的实力还是有的,宣传节奏跟上,还能打出来。 不过现在徐曼君早已不纠结这些,她说:“真夫妻演情侣没意思,还是得看你们这种互相看不上对方的。” 戎真否认:“别,误会大了。” 她可没看不上程朗,至于程朗,也不至于说看不上她。 “都说同极相斥异极相吸,但我觉得你们俩挺像的,也真奇怪。” 戎真一下子笑出声了:“你发疯呢?” “现在当然不像了,人程老师现在是熟男。” 熟男? 戎真有点受不了地撇了撇嘴,程朗居然能和这个词语搭上边。 “你看这经历过风雨的人就是不一样。” “没看出来。” “你就是这条路走得太顺了。” “谁知道过两天会不会出事呢?” 徐曼君一听连忙“呸”了两声,“别胡说啊。” “刷牙,挂了。” 但刷到一半时发现手机屏幕还亮着,徐曼君没主动挂断,大概是听着戎真这边的动静小了,她的声音又从手机里传来:“明天开始集训?还是后天?” 戎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顶着满嘴泡沫含糊道:“后天。” 沉默了一秒

,徐曼君再次不放心地说:“阿真,好好拍啊。” 戎真吐掉泡沫,开始漱口,哗啦啦的水声中,她说:“你太搞笑了,and” 休整一天后,剧组集训开始了:体能训练、吊威亚、学习刀枪剑各类武功把式。 姜明雪自幼学习舞蹈,凌宇杨小时候拍得第一部戏就是古装,程朗演过正儿八经的武侠片,更别提那些老戏骨。 戎真古装拍的少,很多人说她自以为是,但戎真觉得她明明很有自知之明,比如这次接到剧本后就早早找了老师提前练习。 但一天集训下来还是累得肌肉酸痛,t恤大片汗迹,晚上回到房间,洗手的时候才发现两只手的虎口和指缝都磨破了皮。 一个尼姑给一个被抛弃的女孩取了“雀钗”这样一个不伦不类的名字,教她武功,教她把细如银针的暗器藏在一头乌黑的秀发里,再带上一只珠翠。 训练之余还有剧本围读的准备工作,戎真的台词少,与此同时便是对神态细节的要求。 大家围着长方形的桌子坐成一圈,赵帆坐在主位,和戎真对手戏最多的程朗和姜明雪坐在她两侧。 小卯和无修在被追杀过程中,雀钗现身并因保护小卯受了刀伤,加上路过相助的沈儒,四人最终藏到了一座破庙里。 师傅为了救自己受伤,作为徒弟小卯难过自责的同时感激涕零,而雀钗看见小卯落泪,自然也是有所动容,更何况她本就是因为担心小卯的安全才暗暗跟随。 这场戏围读的时候,姜明雪红了眼睛、掉了眼泪,但当她哽咽地说完台词抬起头,却没有接上戎真复杂的眼神。 除了隐藏在平静表面下的怜爱之情以外,还多了一丝不该有的深意。 戎真说:“单看剧本,雀钗这个人物最大的成长线,就是她迟来的情感启蒙。如果按照她前期就是一个冷漠的性格,她作为师傅暗地里去保护徒弟的行为是很奇怪的,所以我认为她的冷淡是一种情感上的单纯。” 房间安静得很。 戎真就是这样,喜欢拆角色,拆完之后,在原来的基础上重新组装出新的人物。 电影的编剧和赵帆合作过多次,不跟组,戎真听徐曼君说过这位编剧的剧本习惯性留白,剧本上没有的东西全看导演调控和演员诠释。 碰上她这样的正好。 “她的生命里一直都只有一个人,之前是姑姑,后来是小卯,在与这两个人相处的过程中,除了师徒,她也无意识地担任了女儿和母亲的身份。姑姑死后,她如同行尸走肉,小卯来了,她又活过来了,她是在不懂感情的情况下,将人性本能的所有情感都寄托到了唯一的陪伴上,我觉得这种感情里也是带有一定的占有欲的,这样才能解释她为什么会为了小卯下山。” “她对小卯的感情和后来对沈儒的感情有什么区别?” 雀钗和沈儒的感情剧本写得很暧昧。雀钗冷漠绝情、沈儒斯深沉,从一开始雀钗戒备、沈儒试探,到死里逃生后彼此之间心照不宣的信赖,两个人的感情是平静水面下的暗涌,静谧的、猛烈的,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倾泻,是当沈儒身份被雀钗意外发现的时候。 但即便如此,雀钗也只是对沈儒说:“你骗我。” 程朗提出这个问题后,戎真先是余光看了眼他平放在桌上的手,然后才抬起眼睛看他的脸。 他的睫毛对于沈儒来说也过长了。 “他是她生命中第一个男人。”戎真说。 这场围读结束后,姜明雪黏在戎真身边,叽叽喳喳同戎真继续讨论雀钗和小卯师徒两人的感情,她说戎真的解读让她醍醐灌顶,有了很多新启发。 “真真姐,你之前的拍戏都是这样讨论剧情人物的吗?” 姜明雪这还是第一次当主演,之前拍戏戏份轻,遇上的导演也不爱讲戏,她懵懵懂懂地只顾着顺着剧本演了。 “每个剧组情况不一样。” 沟通是一个团队的基础,戎真没好说刚复出的时候,她和导演编剧互怼的时间比真正拍戏的时间还长。 因为在外人看来草台班子的小成本电影没讲究,李鋆教她怎么演戏,她说方欣然剧本哪哪写得不对,方欣然整天坐在监视器后面,酷暑盛夏,拍摄现场乱糟糟、热烘烘。 也比如拍《重山》的时候就如徐曼君所言,她和程朗就像茅坑里两块石头,除了台词,谁也不肯多说一句话,好像谁先开口就成了这场比赛里的lser。 但那时她懂什么呢。 “真真姐,我想问你下哦……”姜明雪说。 “嗯。” “你前天说的是真的吗?你说程老师…

…” “是啊。” “可是我觉得你们在那部电影里演得特别好……” 戎真心思一转,故意问道:“你觉得我演的好还是他演的好?” 姜明雪眨巴眨巴眼睛,愣住了,见戎真失笑,才红了脸,嗫嚅地说:“你和程老师的电影我都特别喜欢,我就是听你那么说,感觉像开玩笑又不像开玩笑……但如果不是开玩笑,我就是觉得你们现在又……” “你担心这些干嘛?”戎真笑着说,“当然是开玩笑。” 姜明雪眉头瞬间放松了,搞得戎真有些纳闷地多看了她两眼。姜明雪的脸更红了:“我就是觉得你们两个难得再合作一次……” 戎真随口调侃:“你是我们两个的p粉?” “不是不是,”姜明雪连忙否决,“我就是很喜欢你和程朗老师的电影……” 戎真原本觉得找个像林小园那样单纯的小助理已经够难得了,现在怎么觉得她这个小徒弟更单纯? 这样可不好。 她这个当前辈的容易心累。 姜明雪又问:“那真真姐你再和我讲讲呗,当时你被程老师那么说了之后呢?你是什么反应?” “如果是你你是什么反应?” 姜明雪陷入了认真的思考,好一会儿才说:“……我可能会很不甘心吧,虽然被这么说了,但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希望可以有机会证明自己。” 毕竟表演专业的学生,这种时候自然不能示弱,懂得化解难堪、争取机会是走向成人的第一步。 “真真姐你当时也是这么想的吗?” 戎真状似回忆了一下:“算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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