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驾回銮之后,李承欣喜六皇子的降生,高兴之余还晋了云美人为婕妤,一介孤女一跃成为宫中炙手可热的宠妃,合宫妃嫔莫不艳羡,就连之前嚣张跋扈的德妃近来都收敛了不少。 许是年纪大了,李承对于几个幼子幼女越发垂爱,而对东宫和魏王府的态度却是日渐变冷,李靖安不觉得有什么,倒是东宫率先沉不住气。 说来也是情理之中,东宫一向蒙受圣恩,而圣宠也是太子立足的根本,如今圣上的态度忽冷忽热,太子在宫中也是如履薄冰,只能越发小心勤谨。 而魏王府自上次被下旨呵斥属官之后,李靖安除了上朝一直都是闭门不出,在家读。京中看似花团锦簇,实则暗流涌动,各有算盘。 这日谢清徽刚整理完王府账册,正哄长乐学着坐起身,明心进来通报:“启禀王妃,元娘子来了。” “明月姐姐?”谢清徽起身迎客,元明月一向忙碌,今日突然登门,她的心中自然是高兴,忙不迭的去了前厅。 刚到前厅,谢清徽就看到元明月身后的娘子提着大包小包,不禁笑:“你这是把铺子里的东西都搬到我府里了?来就来吧,还带这么多东西。” 元明月不客气的坐下道:“可不是给你的,这是给咱们长乐县主的,你这当娘的可不许偷偷昧了去。” 谢清徽故作幽怨:“你们呀,如今登门来看我的姐妹,指名道姓都是给长乐的东西,半点都不曾理会过我,真是让人伤心。” 元明月大笑:“好了,不逗你了,自然是短不了你的礼物,你们一家三口都有,元老板有的是银子。” 两人说了几句玩笑,谢清徽才问:“我可不信你是专门来看我和长乐的,说说吧,发生了什么?” 元明月面露无奈:“也没什么,就是我要成婚了。” “成婚?这么大的事情,京中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听到?”谢清徽差点被茶水呛了。 元明月递给她帕子擦嘴,然后娓娓道来:“你也知道,我阿耶的身子一直都不好,后来姑母回京,他也算是放下了一桩心事,身子也就日渐衰败了起来。 元氏这一辈的儿女除了我大都成婚了,便是我那大侄女都订了亲,于是哥哥想着借我的婚事冲冲喜,再者也能让阿耶放心。” 看元明月的脸上并无喜色,谢清徽小心问:“我瞧着裴郎君对你也很好,可看你的样子似乎不想成婚,是他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元明月摇头:“裴晏很好,只是我至今都觉得像一场梦一样,会不会梦醒了,我就不在这里了。” 谢清徽听不懂她话中的深意,只是劝慰:“如今京中贵女出嫁多在十三四岁,像你这样留在二十二的已经极为罕见了。 这些年河东郡公府上的太夫人也很是担心裴郎君的婚事,京中的每一场宴会都不肯落下,但是裴郎君为了你,一直孤身到现在。 便是冲着这份情谊,他也不会对你不好,姐姐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元明月笑了下:“或许是我想左了,也罢,裴晏断然不会给我委屈受,你只当我是婚前恐惧好了。” “婚事定在了什么时候?”这也是谢清徽最关心的事情了。 “八月初五。”元明月自然也知道这日子有些仓促。 谢清徽点了点头,心中盘算着给元明月和裴晏准备一份厚厚的贺礼,说来三郎的婚事定在了八月初二,这几日京中的喜事着实是不少。 “启禀王妃,殿下请您到房一趟。”前院的婢女来给谢清徽传话。 谢清徽看了眼元明月,问那婢女:“殿下不是在房与诸位大人议事吗?难道是结束了?” 那婢女只说还没有,谢清徽皱了皱眉:“河东郡公可在?” 那婢女点头:“郡公爷自然是在的。” 谢清徽这才笑着道:“既如此,明月姐姐就留下来吧,中午咱们一起用膳也热闹些。” 元明月干脆的应了下来,谢清徽便吩咐明镜带她去后头看长乐去了。 …… 推开房门,分坐两端的郎君们纷纷起身行礼,除了裴晏,陈知节和裴子翊,座上竟然还有自己的哥哥谢清平以及平阳阿姐的驸马萧豫。 谢清徽心中惊讶,面上不动声色,而是温声叫起众人,自己则是走到了李靖安的身边坐下。 李靖安牵过她的手:“诸位中除了亲眷就是我魏王府上的属官,如今来了新人,自然也该拜见王妃。” 谢清徽这才注意到了末座的那四位大人,只见那四个郎君起身行礼,纷纷自报家门。 “杜克明,房乔,尉迟融,赫连仲,拜见王妃。” <
> 这四人中除了赫连仲是前朝降将,谢清徽最为熟悉,剩下的三人确实不曾听过。 “诸位大人请起。”虽然是魏王府属官,但是谢清徽还是态度谦卑,以礼相待,这也让几位郎君对魏王妃颇有好感,尤以杜、房为最。 此二人熟读圣贤,对于魏王独宠王妃一事一直颇有异议,再者魏王子嗣不丰,他们只以为是王妃善妒,不肯容人。 只是今日一见,倒不像是他们所猜想得那样,说来也是有趣,这二人明明也是畏妻如虎,却敢偷偷劝李靖安纳妾。 众人见过面之后,李靖安才挑明:“本王所图谋之事,诸位大人的心中也很清楚,虽说这种事情一向都与后院娘子们无关,但是本王在成婚之时曾对王妃发誓,绝不会欺瞒她关于前朝的事情。 王妃与我同心同德,王妃的话就等同于本王的命令,希望诸位大人牢记我今日所言。” 谢清徽看向哥哥,而谢清平的眼中则是透露出欣慰之色,不管未来如何,此时妹妹在魏王心中的地位的确是无可比拟。 虽然李靖安如此表示,但是对于他们所议之事,谢清徽一直没有发表意见,而是静静倾听。 尉迟融是个耐不住的性子,有些着急:“殿下,如今陛下对您和东宫的态度忽冷忽热,长此以往可怎么是好,您当时不该为了淮安王与陛下争执的。” 李靖安把玩着手中的扳指笑:“敬德也太着急了,你只管放心,阿耶过不了多久就会恩赏东宫与魏王府的。” “为何?”尉迟融脱口而出。 裴子翊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忘了,南方尚有刘氏叛军,如今朝中的武将多是出自魏王府和怀化大将军府中,陛下虽有亲信,但他们到底还是要守卫长安为主。 介时大军出征,陛下当然会对咱们魏王府示好,再说东宫,陛下对咱们府上都有恩赏了,难道还会略过东宫不提吗?” 尉迟融挠了挠头坐下了:“是臣愚鲁。” 众人又是一片笑声,杜克明拱手:“此前微臣曾建议殿下闭门读,介时开学馆以接待四方才学之士。此时名声已经传出,殿下需做好准备,才能更好的拉拢天下士子之心。” 谢清平忙道:“我谢氏的子弟曾在翰林院与国子监任职,手中也算是有不少的读人,杜大人为何舍近求远呢?” 杜克明笑:“并非舍近求远,若论门生,朝中自然没有人能和清河崔氏以及陈郡谢氏抗衡,只是大人府中多是世家学子,并无寒门子弟。 再者大人是殿下内兄,如此借谢氏的东风,难免有结党营私之嫌,倒不如让殿下自己行事,一来不必拉谢氏下水,二来殿下能够放下身段与士子们谈论经史子集,岂非朝中的一段佳话? 古有黄金台招揽七国人才,如今殿下爱才惜才之心自然也能被人体会,虽说曲折了些,但是真心敬佩与谢氏的招揽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听杜克明如此解释,谢清平也不由赞叹他的确是思虑周全。 议完朝中事,众人最关心的当然还是东宫的动向。太子如今的境遇其实并不算多好,李承坐稳了皇位,心思越发深沉多疑,对于曾经百般宠爱的太子也多了三分猜忌,而太子在内战战兢兢,在外又要面对魏王府的威势,行事越发乱了分寸。 再者魏王与赵王开府在外,只要不出京城,一应行动都是自由的,而太子被困宫中,日日面对君父,心中怎一个烦闷了得。如今魏王府都不用刻意去做什么,太子自己就已经自乱阵脚,众人为了多一层谨慎,还是言及了不少东宫之事。 众臣告辞之后,萧豫忙着回府与平阳公主用膳,谢清徽只得刻意留了哥哥还有裴晏,看到元明月也在,裴晏的眼神顿时就乱了,席间片刻都不曾远离元明月。 李靖安三人也只是偶尔调侃几句这对未婚夫妇,一顿饭用的主宾尽欢。 裴晏与元明月告辞以后,李靖安刻意给夫人留出了与兄长谈话的时间,谢清徽看着哥哥:“阿耶知道哥哥在暗中襄助二郎吗?” 谢清平摇头:“我自然是瞒着阿耶的,只是阿耶耳聪目明,我猜他也是看破不说破罢了。” 想到上次的父女谈话,谢清徽不由得沉默片刻:“我一直都不想把谢氏拉下水,哥哥没必要为了我这样做。” 谢清平叹了口气:“也不光是为了你,想想元氏,从前元氏对废太子也无甚襄助,可是和帝依旧忌惮元氏不是吗? 就算如今谢氏什么都不做,来日太子胜了同样不会放过我们,姻亲二字就已经把我们绑在了一起,我自然是要全力辅助魏王的。 再者,倘若我们真的什么都不做,来日魏王获胜,你怎知他的心中不会有疙瘩?介时你与长乐该如何自处?而我未来的外甥又如何得
以保全? 妹妹,人都是会变的。我冷眼瞧着,魏王是个心狠心冷的人,如今对你他自然是有所顾忌,可是将来呢?哥哥不能拿你去赌这个万一,若来日他当真因我们今日的冷眼旁观而迁怒你和孩子,哥哥只怕要后悔死了。” 谢清徽知道自己的夫郎不会,可是耶娘兄弟总是要为自己多考虑一点,多打算一点,也多忧虑一点,这是他们对自己的爱护。 她露出笑容:“多谢哥哥,只是无论如何,还请哥哥先保重自身,如今嫂嫂有了身孕,哥哥也该为谢氏的下一代多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