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蒙田常常不在府中,教小六功夫的事情倒也不算落下,当蒙田见到小六双手举鼎之时,子殷清楚的听到了蒙先生倒吸凉气的声音。
小六顺理成章的成了他的弟子,这几日小六每天打坐练桩,照蒙先生的意思,小六虽力拔千钧,但毫无招式,若想他日登顶,便须从头开始,去掉这些年街头打混是留下的一些臭习惯。
子殷也每日用小六一起练桩,一站便是一天,受尽没有功夫之苦的他,全部忍耐了下来。
今日小六仍在练习,虽然枯燥但也不曾松懈。
子殷走出门外,昨晚他忽然记起那日在酒馆听到的几个真儒士之名,今天起了个早,想去拜会。
他在街中沿路打听,那几位儒士倒也确负盛名,很少有人不知。
但结果让他有些失望,前日听到的管先生,寇先生虽然确实算有学问,各种典故娓娓道来,但子殷却觉得他们行事说话有些畏畏缩缩,且没有自己的思想,少了大家气派,顶多算是教先生,与自己心中的儒士想去甚远。
也不知,这沈先生是如何的一个人。
沈氏草堂说是草堂,不过也是一个不太大的铺面,子殷进得厅内,仔细打量。
没有草室香,没有幽花碧草,没有圣人木像,也没有丝竹之声入耳,整个草堂冷冷清清,唯一可以说道的,就是无论是墙角,抑或桌底,全都一尘不染,伸手一摸,还有些湿润。
“这位公子,可是有事?”
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子殷的观察,一个不过八九岁的孩童站在子殷面前,脸上汗迹斑斑,手中还拿着一块抹布,但礼数周全,让人挑不出其他毛病。
子殷双手作揖,道:“这位小先生,不知沈先生可在舍中?我是慕名前来向先生请教些问题的。”
少年听得子殷叫自己小先生,一阵惶恐,连连摆手,手中抹布晃来晃去。
“我可不是什么先生,我叫八两,先生在里头抄呢,我领你去吧。”
八两?好有意思的名字,子殷问道:“如此,还请通禀一声先生……”
“不用通禀,先生和他人不一样,没那么多规矩,你跟我来便是。”
少年说罢轻轻放下手中抹布,在前面带路,边走边小声道:
“旁的先生教规矩越教越多,我家先生是越教越少,也是奇怪,那些学士哥哥都喜欢规矩多的,这没规矩了,他们反而走了……”
子殷听着心中好奇,更加想见一见这位沈先生了。
叫做八两的少年领着子殷径直走到一间房里,稚声道:
“先生,这位哥哥想跟您学学问。”
子殷本想说自己只是来拜会,但也没有纠正,双手揖地,恭敬道:
“学生扶苏,见过先生。”
“嗯……”沈先生未曾抬头,依旧在那写,八两想起还有些地方没有擦,就自顾自的离开了。
剩下子殷在那里站着,又不敢再打扰,就四目张望起来。不到片刻又重新望着沈明。
这间屋子,比外厅还干净,除了那张桌子,便什么也没有了。
沈明似乎终于写完,放下笔,看着子殷,双眼深邃如渊,面色柔顺如水。
“你有何事?”
子殷见得沈明真容,一刹那间失神。
好一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
“学生素问沈先生贤名,今日特来拜会。”
什么好看的脸上透出一丝古怪,“就只为来看看我?然后呢?”
子殷愕然,他确实就是来看看,看了之后做什么?没想过。
不过光看沈先生这份不输韩先生的气度,就很符合他心中想象的模样,思索一会,道:
“学生初来大梁不过数日,听闻城中儒士人人自危,又听人说先生乃真儒,不是那些被抓起来的儒学者一般,便想过来瞧瞧先生的风骨。”
沈明很是随意的笑了笑,摇头道:“儒家便是儒家,学问便是学问,何来真假之分,不过是当局者需罢了。”
又道:“你可曾见过那些被抓起来的人?”
子殷摇头。
“那些,也有大学问之人啊,你可见了其他未被抓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