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振冷冻食品加工厂,是石康石老板年轻时所创立,在临雾镇至少有二十年时间。 初建时,凭借低廉快消的速冻食品,成为江城大大小小乡镇首选的供应渠道,直到经济建设发展,诸如此类的工厂遍布江城,福振的新兴技术远远比不过其他工厂,规模一减再减,近几年仅仅能把控住的,也就是销往临雾镇的产业链。 二十年前,他娶得镇长的女儿,开办这个厂子,被乡里亲邻各种恭维艳羡,就算到今天,要挤破脑袋进他厂里的人,都比比皆是。 没有资金注入,靠着石康老派陈旧的头脑,他都要抵死撑住。 石康自知年纪渐长,可儿子石焱没有本事,心里早就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他要丰沛的资金流,保住自己一生的巅峰。 所谓瞌睡了有人送枕头,他岂有不接的道理?何况……对方有求他办事,何不借此好好利用一番。 石康收起心绪,把手中的一张烫金名片塞入衬衣口袋,快步走出茶馆。 …… 这间茶室面积不大不小,墙面刷淡灰漆层,墙壁中间镂空一个圆形凹槽,直径一米多,凹槽中间挂了一副写意山水画,流利顺畅的圆形线条外罩一层凸面形玻璃。 软榻屏风,黑胡桃木的茶桌椅,其上摆一釉面长颈细口白玉瓶,光泽无瑕,剔透流光,偏偏就是这瓶内什么花草装饰也没有。 装的一手好意境。 茶香漫漫,陶之音奇怪道:“这间茶馆外面看着平平无奇,里头茶室装潢,和a市相比也不落俗。” 她正站在那副山水画前,画中穹山连绵,飘然如入仙境,绝不是什么凡品。 秦岐背对她正坐,有条不紊,正徐徐将壶中茶汤注入闻香杯,再取干净的品茗杯倒扣其上,修长手指摁住杯底,手腕翻转,茶汤顺势进入品茗杯中。 轻置品茗杯在桌面,沿着杯壁取出闻香杯,秦岐开口道:“过来喝茶。” 茶夹稳稳固定杯口,他将一盏茶放到陶之音那侧的桌面。 陶之音走回来,坐回位置,忍不住又问,“你和他什么谈生意?” 合着送钱给地中海!既然都说了闵露的事情,应该好好敲打他,叫他儿子老实点才对。 陶之音双手抱臂,有气没地方出。 如玉般脸颊鼓起一侧,脖颈往旁一扭,不想理秦岐。 “闻香品茗,静心平气。” 茶雾上浮,掩盖住他莫测的面容,窥见的独有高挺鼻骨。 雾散,那双墨色瞳孔敛去情绪,他笑道:“刚才不是挺能说,你不渴?” 他调侃的人依旧不讲话。 饱满前襟一起一伏,颈部皮肤薄透,一眼便能看清上面几道淡淡的蓝紫色血管,衬得两节凸起的锁骨愈发可怜可爱。 秦岐错开眼垂首,端起茶杯自顾自喝茶。 陶之音没这闲情雅致,匆匆喝完那杯,再次站起来,走去窗边。 这里环境布置古雅典致,连窗户都是仿古六角梅花样,她看见楼下的石康等到一辆的士,坐上离开了。 面对石焱和莫与两个男人,她属实没出息,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对付他们,说要一起来福振加工厂,最开始是不想漏掉重要信息,也怕秦岐受到什么危险。 说到底还是她太简单,他秦岐能有什么危险!哄的石老板大脸都扛不住肥肉,在人家最高兴的时候,若无其事地点一点闵露和石焱的事情。 石康手里的茶杯一抖,再三担保会解决,秦岐才递出去一张名片。 白水纹质地,烫金印,黑色英正体,她来不及细看,便被石康接了过去。 当下便不满地皱皱眉,大有狐假虎威的势焰,她对着石康就是一顿倒苦水,说石焱如何欺负无辜柔弱的女学生,如何嚣张罔顾法律,把石康说得满头发汗不止,拿着名片匆匆告辞了。 陶之音想,这波损失会不会太大了点。 不免又发问:“你给他介绍了什么人?” 秦岐说:“今天这么多问题,好奇宝宝?” 陶之音眸光闪烁,侧过脸看他。 本就因为假装男女朋友而暧昧的关系,因为这句话的后半段显得更加黏腻,她不适应地摸了摸自己胳膊。 小声道:“我就随便问问,不想说可以不说。” 看见红透像石榴肉的圆巧耳垂,他轻笑了一声,“之后你会知道的。” “哦。” 那不就是不想说。她哼了一声。
…… 的士离开没多久,后方冲进一辆超跑。 引擎声标志拉风,斜入茶馆外的空地一侧,车辆停稳。 就见上面下来一个年轻男人,脸上黑色墨镜,盖住上半部分,依旧是一件花衬衫,绿白花鸟图案的夏威夷风,他随手摘下墨镜,抬头往楼上看了一眼。 赫然是石焱。 隔着一层窗纸,明知这个人不会看见她,陶之音还是浑身一僵。 很快,从车的另一个方向下来一个男人,他走近石焱,侧耳过去说话。 石焱听罢,将墨江卡在胸前衣服上,拍拍他的肩膀,大步往茶馆里去。 而与他相熟说话的人,正是早上的莫与。 他们来这里做什么?找石康? 陶之音走到茶室门口,撩起碧石珠帘准备出去。 “急什么?”秦岐侧过头,示意她回来坐下。 陶之音只能重新坐了回去,“什么意思呀?石康都走了,我们还留在这里。” 秦岐抬眼淡淡一扫,“我们要等的人来了,走什么?” 她惊了一下,托腮好奇地看他,“你怎么知道我看见了谁?” 门外响起了声音。 茶室楼下是大堂,楼上都是独立的包厢,每间包厢门都是竹木制作,再由玉石做的珠帘或者一席竹质长帘来遮蔽格挡,此时石康离开,门框大开,珠帘叮当,外头的声音没有阻拦的传了进来。 由远及近,能听见石焱说道:“昨天的事情没办好,今天让你开个车出来又没办好,亏我留你在我身边,开这么高的工资,白养了你这么条好狗。” 几乎是咬牙切齿,重重说完最后两个字。 “焱少,石老板现在在外面谈生意,一时半会都回不去厂里。” 莫与跟在人身后,刻意半低脑袋,随从的姿态做得十足。 他当然不会提石康就在这个茶馆,装作一无所知地说:“即便不去福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又会有谁跑到石老板面前说三道四?” 只要不是去看头疼的件,石焱自然乐意,不耐烦地说:“只能这样了,现在去哪个包厢?” “就在前面。”莫与走在前面引路,挑开竹帘,请石焱先进去。 他没有急着跟进,而是观察了一下走廊的各个房间门牌。 总共六个包厢,这个房间左边的两个没有开灯,门牌呈关灯状态,而他右手边斜对角的那个包厢,在走廊尽头处,门牌亮着灯,他存心留意过,这间包厢是石康平时和人有重要事宜喝茶谈事用的。 他在石康邀请那一男一女来茶馆,就知道石康这个老家伙肯定要来这个地方。 临雾镇数得上名头的茶馆,不就只此一家么。 他倒要看看,石康见着自己儿子屡屡无心进取,是怎样的恼怒。 再在最针锋相对之时,趁机爆出自己的身世,看父子相残,岂不快活。 一扫心头阴霾,莫与戏谑地掀帘走了进去。 进了包厢,他关上门,恭敬道:“焱少,昨天那个女的,真没出来?” “没来,你是耳聋还是眼瞎,要我说几百遍?”石焱狠狠刮了一记眼刀,拿茶夹抓了几把茶叶就往壶里扔,倒水烧开。 他伸手拿了把果盘里的瓜子放进嘴里磕,歪倒在榻上翘着腿。 莫与费尽心思让闵露入局,可不是为了这样草草了结,他赔笑道:“依我看,是闵露有眼不识泰山,软的不行,咱们就来硬的。” 石焱扫兴地吐出瓜子壳,“长的就那样,不乐意拉倒,老子还不稀罕。” 莫与说:“焱少,就不怕那女的漏嘴说出去?” 石焱一下子从长方坐榻上起身,“她有几个胆子敢!” “您忘了,她以前可是在咱们厂子里上班的工人,嘴巴一不严实,让石老板听见风声,事情可就不好解决了。” 石焱低咒了一句,“你给我出个主意。” 莫与关掉烧水开关,勾起一丝笑。 闵露,他知道这个女孩和自己一样,有一股狠劲,她是对自己,他则对旁人。但那又怎样,他们终究要做一条路上的人,生一起,死也要同棺下地狱。 那天,石焱注意到了闵露,以他父亲的名义叫来办公室,一通威逼利诱,他站在一墙之隔的另一个办公室,想欣赏她如何自甘堕落。 答案出乎意料,她竟然走了。 莫与跟在她不远处,看她的挣扎,无助,彷徨。 青涩的脸庞,眼神执拗。 <
r> 那是一种别样的美丽,又是怎样隐密的快,感。他至今难忘。真该感谢石焱,让他遇到命定之人。 可这石焱不过是游戏人间,根本不在意闵露怎样,他必须想尽办法…… 莫与低着头,不卑不亢地说:“办法很简单,焱少,不用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