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被打断了思绪,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霍止瘁无可奈何,只能试图入睡。但睡觉这回事哪有这么容易,你越想使劲越睡不着。
她见外头迟迟没有动静,心想卫媪没准早就睡得正香,哪里会出来。
反倒是旁边那个家伙,公然拿着“以防万一”为借口,又跑来这儿明晃晃地看人家睡觉!
“可恶,早知道你垂涎看我这位天下第一美人的睡姿,那我就干脆付费直播好了!”
“等一下……要是这回他大母没来、下回也没来,他会一直每天夜里继续往我这儿跑吗?”
思及此,霍止瘁只觉得颈上寒毛直竖。她很想回头打量,却又不敢。
“这家伙要是每天这样杵在我屋里头,他大母是不是得阿尔茨海默症现在还不能确定,但我肯定迟早会患失眠症!”
“我说了要把这地方让给他,管他在这儿上天入地360度托马斯回旋原地升天大爆炸都没问题。可他偏偏不让我走!”
“但愿事情快点解决吧,不然我可不想每天夜里都见到这尊佛啊……”
霍止瘁一想到这事就头疼,她只能苦中作乐地想:这回完全是碍于对方的命令,并非自己情愿。但愿霍去病不要误解,以为自己乐意跟他独处。
两个人,虽共处一室,却是各有心思。
霍去病耳力过人,他仔细聆听片刻,察觉四下里寂静无声,知道无事发生,便低声说道:
“不管到时有事无事,你都不可乱来。见了大母,切记不可大呼小叫,惊了她老人家。知道没有?”
“……”
帷帐中悄无声息,霍止瘁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霍去病一听,这才发现对方传出的细微呼吸声轻缓绵长,颇有规律,竟是已经睡着了。
霍去病一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站起来,绕到帐中,细看一回。
只见霍止瘁两眼紧闭,长长的睫毛映在雪白的脸颊上,双唇如绽放的蔷薇花瓣,神情说不出地放松安详,显然是已入梦乡。
霍去病瞪着她,无言以对。过了半晌,他才自言自语:
“就这德行,哪怕匈奴人杀过来她只怕还在睡!”
正当他要重施故伎,再次准备以钳鼻功欲将霍止瘁弄醒时,忽然听得远处传来脚步声,时高时低。
声音细微,乃是独自一人。
霍去病推了霍止瘁一把,低声喝道:“醒醒!”
说完,他出帐跽坐到原位,屏住呼吸,两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卧室门外。
霍止瘁费力睁开眼,迷迷糊糊听了一会儿,什么事都没有。
她脑子里一片混沌,正要咕哝两句霍去病不厚道时,只听得楼下“啪”、“啪”、“啪”数声响起。
有人上楼来了。
这下子,她睡意全消。
虽然不至于一下子翻身坐起,但霍止瘁全身僵硬,难以动弹却是不争的事实。
谁都不知道如今的卫媪到底在想什么,她之前菜刀不离身又是为了对付谁。
可要是,她今夜前来,还带着什么稀奇古怪的家用刀具系列……
“倒霉的人怕是只有我自己了……”
想起之前一众下人都得霍去病吩咐,远远躲开,不得阻拦卫媪前来。
因此如今这西右小院楼内,只剩下自己和霍去病。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霍去病前来是为了留意他大母的行动。要是对方真动起手来,那到时他未必会袖手旁观,只怕是多半只保护卫媪,而任由自己挨刀……
霍止瘁心脏狂跳不止,她只能祈祷,但愿来者不是卫媪。
或者前来的卫媪,手上没有带任何利器。
一颗心已经完全提到嗓子眼的霍止瘁,那双睁得大大的眼睛里,终于映出了一个矮小的身影。
卫媪站在卧室敞开的门旁,朝里探头。她缩头蜷身,整个人大半都隐在门外,只露出半个脑袋。
霍止瘁立刻闭眼,她悄悄将眼睛开启一条缝,寻找对方的身影。
当她一接触到那半张脸上的一只眼睛时,浑身好像坠入冰窖一样,下意识把被子拉得更紧了。
“她干嘛要缩在外头啊……她这样更可怕啊!”
的确,此刻的卫媪,犹如一个黑夜中浮现的地精,她在窥伺着、等待着,却无人知道她的目的。
霍去病隐在衣架后,透过屏风的间隙,他将门外的卫媪看得一清二楚。
虽然听医待诏判定卫媪得的是善忘症,但霍去病始终担心,卫媪夜间行动时神思不清。
因此他断不会出声惊扰,还提醒霍止瘁也要依计行事,为的就是生怕吓到对方。
如今眼见卫媪窸窸窣窣在门外偷看,却就是不进来。霍去病暗感纳闷,忽然想起一事。
他稍稍起身,挪到衣箱旁。如此一来,他整个人都没入角落的黑暗中,仿佛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