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湖为何而存在?或者说这世间一座座一幢幢的青楼赌坊为何存在。
为了钱,因为好女色的男人而有了青楼,因为好铜臭的男人而有了赌坊。
赌坊并不稀奇,无非是抓住了天下泱泱论谁都有的利欲,而青楼和赌坊虽然均是下贱的营生,识的字,懂得道理的读人们无一不唾骂抨击,可读人能不爱钱,瞧上风花凝愁眉,丹朱润青葱的美人,天上的神仙都会动了凡心,心头上蹦跳跳的,想着能一亲美人的方泽,再不济也得瞧见美人对自己回眸一笑。
生的心中媚,不笑眼前妖,碧水养锦鲤,彩船龙门跳。
春湖的龙门跳上,得大头的永远都是老鸨,龟公们连台面都是上不得的家伙。
这也是赌坊与青楼最最不同的地方,青楼里管事儿的永远都是女人,对楼里的姐儿们最狠的永远都是老鸨。
老鸨三四十岁,涂上再嫩的粉黛也遮不住眼眉梢头七扭八歪的皱纹,她的手可能还没有半点茧子,但是已经不再那么白皙了。
也就不再有那么多的人,一掷千金,甚至写上三天三夜的诗只求见上一面这种说出来天下风流的雅事了。
应该她嫉妒,嫉妒又欢欣的看着一个个稚嫩的菊花儿们被栽进粪土里,渐渐的变臭变脏,变得和她一模一样。
听说,如果狗要混进狼群的话,它就会变得比狼更像狼,鸭子想与天鹅一起啄食,它会比天鹅更加卖力的嘲笑鸭子。
想来,不止是老鸨,天下苍生,千千万万,总有人比溪水更像溪水,也总有人是变成了巍峨的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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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先拜。
居之南京,丝竹管弦如梦仙境,君中喜弦音,今恍惚而然,觉一曲可谓高山流水,石崩而水坏也。
小子不觉贵贱,但闻此弦所拨者,应天春湖一名妓也。
应天春湖,湖非深,然烟柳画桥,堂檐瓦巷,可曰之参差十万人家。
昔柳永之词: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宋皇东京之盛况,此而应天府所复刻也。
闻君不喜青楼贱女,曰之为野狐,还图陛下尽数收监天下之勾栏瓦肆。小子闻之,不知何言。
初闻青楼者,妓之贱也,媚神惑心,淫意萎靡。
妓,责之人曾居云端月阶之上,食肥美而着貂裘,曾闻粗坯衣,麻草鞋,曾闻落壳米,燥生菜,而今堕泥潭而洗污涤,非以身殉而苟活者,无父无母,无贞无洁。
妓之人,曾有披泥而生者,履泞草,吞糙食,然生而妖美,恰其家颓废潦枯,或惑夫欺母,卖之于妓,品德不洁,生之有孽,为自作孽,落之贱籍而不求为良,食良酒,吞津肉,笙歌于夜,淫乱晨昏,仿佛无人而知其,骚乱一方,终落难全之道,岂闻生死,犹闻何食何着,红烛小火,碎家离亲,不知良家子有几何落而堕其身。
吾余家,虽一世之基,恍惚数十年矣,小子父百川,意去海纳百川之道,又取小子之名: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
小子父尝闻,昔楚项王,戮秦而焚阿房,掠秦宫众娥,集万千财物,意之归彭,其人曰:君居之咸阳,方可控天下,为何而归区区蕞尔彭城?
楚项王曰:富贵不回乡,如锦衣夜行。
着锦衣而夜行,如邀绿林豪强聚而劫掠,项王无惧,小子微身,不知何言,当躬亲恭敬,问绿林豪强者,脱绸缎,献金银,问之则给(ji,三声),当贪图白驹之隙,以求得归乡也。
君之家室,三世登堂,名满蜀中,尝闻君之语:当以笔为刀剑,磕啄苍生。
君之语时,吾年虽少,忽而犹记,依然十数年矣。
岂闻君可知否?磕啄苍生之语,今苍穹惶惶,日月初生,昏天黑地,君此刻可敢愤而起身,视如夸父逐日,而磕啄此时此刻?
君若有惑,且问君之公子与君之夫人也。
小子余归海再拜
大明永乐二年,初春时节,春湖之畔春树尽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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寥寥草草大笔一挥,没得了曾经的红袖添香,而笔杆子上满是汗水,有时候甚至手指滑的都握不住,墨迹七扭八歪的,丝毫不像余归海原来那种俊秀的字体。
生死之至,管不得什么舒适与否,天上随时都有可能劈下一道能劈碎他余家根基的天雷,而父亲看样子此刻已经是束手无策,竟然想出来卖掉自己来换得余家一线生机这种粗糙愚昧的办法。
余归海只觉得豆大的汗珠不停的从额头滴落,可纸上除了还没有干透的墨迹之外,却看不到一点汗珠,他只顾着写啊写,区区百余字,他却写了像是十数年一般,直到最后一个“也”字的最后一笔收尾,余归海喘着粗气,一屁股跌落在身后的椅子上。
“少爷?”
门外的仆人听见噗通一声,忙伸手敲了敲门问道。
“......”
“少爷?”
余归海并没有答话,他像是睡着了一边,瞪着双眼,死死的盯着门框。
“少爷,您没事儿吧?”
仆人先是又问了一遍,发现余归海还是没有回答,这才一手推开屋门,可瞧见余归海像是丢了魂般瘫在椅子上。
仆人连忙上前,先是用手在余归海眼前晃了晃,然后刚想拍一拍余归海的胳膊的时候,突然刮起一阵邪风,将余归海刚刚写好,并没有用镇纸镇着的信朝门口吹了过去。
余归海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猛地跳起来,刚想伸手抓住被吹走的信,可这信实在是吹的邪乎,就在手指要碰到信纸的那一刻,又是一阵风将信纸给活生生吹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