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是顾家聚的最齐的一回,去年顾昭带着一家人回来过年,可是顾时却因为工作的原因,去南方出差赶不回来,一直到出了正月才回来。
晚饭都在顾家东屋的炕头上,两张炕桌拼起来,一大家子十多口子人,团团围坐。
顾父坐在上首,端起面前的酒杯,笑呵呵的说:“要过年了,咱们一家人忙活了一天,终于能在今天坐下来,好好的吃一顿团年饭,吃了这顿团年饭,到了明年,咱们大家伙打起精神,要工作的好好地工作,要上学呢,认真的读,还有咱们顾明,侍弄好庄稼地,争取做一个种粮大户,好不好?”
大家轰然叫好,然后都举杯喝了一口自己面前杯子里的酒或者是饮料。
那饮料还是顾时带回来的,就是装在玻璃酒瓶里面浓缩的果汁,顾孜倒出来,加了一点白开水,稍微的热了热,顾欢颜喝着有些酸了,但是顾昉他们喝的开心,这个东西,可是比汽水还要难得。
年夜饭没有春晚,干巴巴的,顾欢颜一边吃着美味的饭菜,一边想着春晚,这个可是陪着好几代人过年的一道下饭菜,虽然后来,春晚的存在感弱了很多,可如果没有春晚,估计很多人都会觉得,这个年呀,不完整。
顾时笑着说:“过了年,咱爹咱娘要搬到县里去,二哥,咱爹在县里工作,一个月回不来几回,这么大岁数了,吃不好睡不好的,咱娘过去也好照顾,再就是大哥要把顾征跟顾松送回来拜托咱们爹娘帮着照顾,所以,买房子的钱,我跟大哥就出
了,不过二哥你放心,咱们家的孩子,读都要放在第一位去考虑,你如果舍得把顾柏送到城里读,一应手续学费我都给你负责。”
顾明跟惠冬梅面面相觑,惠冬梅笑着说:“顾时,好好的我们做什么把顾柏送到县里去读啊,他这么小,我自己带着就好,忙起来我要带不了了,就送城里让咱娘帮着给带着,还有买房子的事情,顾明都跟我说了,我们俩都觉得挺不好意思,手底下没有什么余钱,想要出也出不来几个。”
惠冬梅虽然是东边村子的,可他们村子的孩子一直在东顾村的小学读,惠冬梅跟顾家兄妹几个打小就认识,惠冬梅也不是那私心太重的人,跟顾明结了婚,就一心一意的过好他们的日子,结了婚之后,惠冬梅一直都不想怎么麻烦婆婆这边的人,当时顾家几个孩子读的读,年纪小的年纪小,很多人家娶了媳妇进门就是让媳妇帮着照顾家里孩子的,可顾父跟顾母却请了惠冬梅的娘家人过来,很正式的把他们这个小家给分了出去。
惠冬梅一结婚就能跟心爱的人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非常满足,她的小伙伴们,哪个不是结了婚之后先要在婆家干好几年的活,帮着婆家拉几年的犁,有些为了分家闹得不可开交,谁不羡慕惠冬梅呢?
惠冬梅也是个知道感恩的,他们结婚的时候,婆家给盖了四间瓦房,新房新院的,日子过的舒心,自然是感念婆家对她的好。
顾母笑着看着几个孩子闲聊,她觉得,这个年,过的实在是
舒坦,认真的想一想,大概是因为今年郑秋意没在吧,郑秋意这个人呀,不是个坏人,可她时时刻刻的想着娘家这事实在是让顾母心里膈应。
去年过年,顾时没来得及回来,他就从南边买了几个火腿,早早的给寄回来。
那火腿很正宗,又咸又香,顾母用那个打底,做了一道汤,喝的几个孩子连连的嚷着好喝,结果郑秋意喝了一口之后,有些失落的说,这么好喝的汤,这么好的火腿,她娘都没有尝过。
顾母当时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的,难受的不得了。
饭吃的很快,顾家人也没有嗜酒的,吃饱喝足收拾了桌子之后,就开始包饺子。
案板放在炕桌上,顾母带着顾孜跟惠冬梅包,顾父带着三个大儿子去外间灶台上贴上灶王像,又在大锅里面倒满了水,顾父站在屋门口,环顾这个小小的房间,对三个儿子说:“这个房子呀,建了十多年,当时还是你们的奶奶卖了她藏着的十来块银元还有一个金镯子才建起来的,你们奶奶那个时候快要不行了,跟我说,在她去世之前一定要看着这个房子建起来,这算是她留给孙辈们的一点念想。”
顾昭兄弟三个默不作声的听着顾父说起家中的长辈,里间屋里传来孩子们玩闹的笑声,间或夹着顾孜喝止顾昉,让他不要欺负几个侄儿的声音。
顾父有些伤感的说:“你们的爹,我,算是有福之人了,虽然中间十几年确实是吃过很多的苦,可是我坚持了下来,我非常感谢你们,正是有你们这些孩子,
才让我有继续走下去的勇气,毕竟,不是任何人都能在受过那样屈辱的之后,还能有活着的勇气。”
顾昭跟顾时很清楚,当年,顾父他们这一帮同事被从学校赶出来之前,学校里的学生们组织了一次会,女老师剃了阴阳头,男老师更是被自己教导出来的学生打耳光,各种的辱骂,对于一名教师来说,这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没有什么比这样的遭遇更令他们心碎,迷茫,因为这些学生是他们
手把手的教导出来的。
会结束之后,时间不长,顾父好几位同事就通过各种方式了解了他们的生命,其实,这些人大概是对他们自己很失望,没有了什么希望吧。
顾母忍着鼻尖的酸涩,使劲的出了一口气,扯出来一个笑容,对顾昭三个人说:“看我,这么好的日子跟你们说这些做什么呀,咱们家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走,去西屋,咱们爷几个一年到头的也没什么机会能像今天这样凑一起,趁着这个机会,咱们好好的聊一聊。”
西屋炕已经烧好了,炕头上热乎乎的,搬到东屋吃饭的炕桌已经拿过来,顾时在上面放了一个茶盘,茶盘上是茶碗茶壶,这一套茶碗茶壶还是顾时带回来的,他经常要去全国各地出差,南方的紫砂壶,各地的瓷器,他买了不少,已经装箱,就得着搬家之后给寄回来。
这屋放着一桶茶叶,是顾时从南方带回来的,开了茶桶之后,顾父闻了闻,笑着说:“顾时啊,你这茶叶不便宜吧?”
顾时一边把茶叶放到茶壶里
面,把暖瓶里面的开水冲到茶壶里面,一边笑着说:“爹,这是我们去南边出差的时候买的,去人家茶厂调研,价格也不是多贵。”
顾父点了点头,从茶壶里面倒出来一碗,闻了闻,跟着点了点头,顾时就给两个哥哥一人倒了一杯,爷四个就围着炕桌,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顾时说了自己明年准备回省里工作的时期之后,顾明有些着急的说:“老三,你是不是得罪人了?京城工作好好的,干嘛要回来?”
顾时赶紧解释道:“没有没有,我工作挺好的,单位的同事对我也很照顾,我是这么考虑到,我不会像很多同事一样,停薪留职下海经商挣钱,钱这个东西,没有多的时候,咱们家现在,已经够花的,我很喜欢我的工作,我想在工作上有所建树,我想走的更远,趁着我现在还没家没口的,一些条件比较艰苦的工作,我就主动提出来去做,越是艰苦的地方,越是容易出成绩。”
顾明就眼巴巴的瞅着顾父,顾时的这些话,顾明不理解,但是他有个好处,他理解不了的,也不乱说,不乱问,就来照顾父或者是顾母,问明白父母的意思之后,严格的按照父母的意思去办事。
顾昭点了点头,说:“你能有这个想法挺好,现在这个社会啊,虽然经济慢慢的抬头,可是,也浮躁了很多,顾时,如果你想要认真的做事情,就要能够抵挡很多很多的诱惑,我在部队,环境比较单纯,有些事情也帮不上你,不过能帮的上你的,自然是没有什么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