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秦慕白这一席话,秦通和秦斌颇为惊愕的刮目相看,秦叔宝抚髯笑了。
“你们兄弟俩都听到了吧?三郎多有见地。”秦叔宝点头赞道,“这些问题为父也考虑到了,今天之所以向你们表明心迹,也是有原因的。诚然,为父现在就算是想复出,也不是那么容易。以为父在军中的影响力和以往的功绩,皇帝怎么也不好给个小官职让我来做,至少是三品大将军或是镇劾一方的统帅。可这样一来势必又会和李勣等人的兵权起冲突,影响到旧有的军队格局和平衡。因此,除非有突然的战事兴起,大唐的军队临时进行编组,为父才有可能主动请缨复出从军。”
“父亲所言即是。”秦慕白说道,“但逢有战事,大唐的府兵就会集结编组,出现战时‘行军道’的编组,届时必定需要许多的行军道总管(相当于野战军前线指战司令员)。那时候,便是父亲复出的最佳时机。”
“三郎所言,与为父不谋而合。”秦叔宝点头微笑,说道,“你们三兄弟都在宫中当职,消息必然灵通。从今日起,你们都多个心眼密切注意军事方面的动向,随时向我回报。”
“是,父亲!”兄弟三人一抱应诺。
“尤其是三郎。”秦叔宝说道,“你每日在皇帝身边当职,所听到的消息都是最快最准的。只要不是泄露朝廷机密、不会惹来皇帝罪罚,但有消息你务必尽快通知我。可别让为父失望!”
“是,父亲。”秦慕白拱手应诺,心想:父亲,无疑是现在最值得我信任的人了。
吃罢家宴,兴致颇高心情不错的秦叔宝,还特意让秦慕白演奏了一回琵琶,家人自娱。他说,没想到现在三郎的徒弟都红遍了京城——那个盲女妖儿的大名,连为父躲在家里都听说了。是个不错的女孩儿。还有,那个武媚娘怎么就去经商了呢?她好歹是我秦家的媳妇,怎么就真的去抛头露面去当了商人?
秦慕白没有多说什么,等两个兄长走后,才将个中情由向秦叔宝解释了一回。
秦叔宝听完,只是摇了摇头:“都是天公在作弄人。”
秦慕白细细咀嚼着父亲这话里的意思,总感觉他对武媚娘这个儿媳妇不是那么满意。想来也不奇怪,在唐人的心目中,商人总是低贱的没地位的。就好比现代社会中,官宦人家的子弟非娶了个没化的来自偏远农村的土姑娘。虽说恋爱自由的口号叫得响,可有些人偏却把门当户对看得极重。在大唐这个重视门阀出身的时代就更不用说了。
“以后事情有了转机,还是让她不要再经商了的为好。我秦家虽不是大富大贵,却怎么也不缺钱花,能养活她。”秦叔宝说道。
“嗯,现在媚娘还没到过门的时候,真到了那时这件事情到时孩儿会有决断的。父亲放心就是。”秦慕白只能如此回话,先用个缓兵之计了。一千多年的代沟,许多的观念在秦叔宝的心目中根深蒂固。他虽然算是个比较开明的父亲,但要他突然一下就改变自己几十年来形成的观念,那也是不现实。
“好,不说了。”秦叔宝微笑着拍了拍秦慕白的肩膀,“三郎,你现在忙了,难得回家一次。好好在家休息,多陪陪你母亲和小妹。这三个月,她们可是想煞你了。”
“孩儿知道了。”秦慕白展颜一笑,“三个月没有和父亲切磋武艺枪法了,孩儿也很怀念。我听二位兄长说,父亲整天在家钻研太极秦枪,一定大有精进,孩儿正想讨教偷师呢!”
“哈哈!那还等什么!趁现在酒酣兴起,咱们爷俩马上去比划几下!”秦叔宝一下就来了精神,目露精光神彩奕奕的说道,“你还别说。这太极拳越钻研下来,越觉得博大深精。船涨水高,太极秦枪也被我不断的完善,远比三个月前更要厉害多了——三郎快来,为父马上教你!”
秦慕白心头一窘:我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得,刚回家,就得挨揍!
父子二人来到后院马球场,和往常一样上马比枪战上了。秦叔宝可不是个喜欢吹牛的人,三个月不见,他的枪法显然大为精进,简直达到了神鬼莫测的境地。原本秦慕白的武艺已经算是很不错了,练兵三个月自己也苦练大为精进。可是跟父亲对战几回合,全是被轻松放倒,输得一败涂地。
“是一山还有一山高啊!我要达到父亲的境界,还不知道需要多少年的苦练才行!”秦慕白苦笑的自忖道。
“三郎,这枪法不光是练就能练好的。”秦叔宝说道,“这世上最强大的枪法,就是杀人的枪法。只有在战场上走过无数回合,亲身经历生死浴血,无数人战死了你仍然活下来的时候,你的枪法才真是大成了!”
“呃……我知道了父亲。”秦慕白只能摇头叹息,心忖:看来我这个和平时代成长起来的所谓“将军”,武艺怎么练也不可能追上在战场上厮杀了半辈子的父亲啊!实践出真知,还有什么武艺比实战战斗中磨练出的技巧更强大呢?
练完武,秦慕白回到自己房间,母亲和小妹早就在这里等着他了。娘仨个聊到深夜方散,秦慕白总算睡了这几个月来最安稳的一个好觉。
第二天清晨,睡了个懒觉的秦慕白推开房间窗户时,看到小妹霜儿独自一人坐在院中的小石凳上,手里抱着一盆火红的花卉,愣愣的出神在看。
“霜儿。”
“三哥你醒了?”霜儿回过神来,对秦慕白展颜一笑上前来叩门,“快让我进来嘛!”
秦慕白开门让她进来,顿时被她抱着的花吸引:“霜儿,你怎么养了这么一盆花?”
“三哥也认得么?”霜儿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急忙关上门,抱着花进到屋里放下,嘿嘿的笑道,“龙爪花,漂亮吧!”
秦慕白看着这盆红得刺眼、开得妖异的盆花,点了点头:“何止是认得,我还知道这种花的许多传说。也知道,现在这种花是不详的象征。”
“是啊,所以我偷偷的养,生怕父母亲知道了骂我呢,嘿嘿!”霜儿抹了抹鼻子,有点得意洋洋的笑道,“但我知道三哥从来都是最宽容也最疼我的,一定不会骂我了吧?”
“你这丫头,吹牛拍马堵人嘴的功夫倒是不错。”秦慕白笑了笑,说道,“我只是要提醒你,这花的茎是有毒的,要小心毒汁。”
“这不打紧。”霜儿坐下来,托着腮,悠然道,“只是我每逢看到这花,就想到一个人。那时候,我们经常在长安城外的山野阴暗处,寻找这种开得像火花一样煊丽的花儿。现在,却再也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