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刺杀事件已经过去了十天,李靖安的身体也渐渐好转,可以下地行走了,王太医又开了不少提气补血的药方,原本苍白的面庞也逐渐变得红润。 这段时间经过江夏王的不断排除,有问题的宫人都已经被下狱提审,如今行宫犹如铁桶一般安全,谢清徽也放心让他们进殿中服侍。 午膳过后,谢清徽把药端在李靖安的桌前:“这是王太医新换的方子,如今二哥身体已经大好,之前的方子药力过猛已经不太合适了。” 李靖安强忍着胃里的翻腾,把药一口喝了下去。 “没想到二哥竟然如孩子一般怕喝药?”谢清徽看到他痛苦的表情笑。 李靖安用帕子擦了擦嘴:“汤药酸苦实难下咽,我从小身体就很好,基本没怎么喝过药,这几天喝的人都发愁。” 谢清徽收起药碗:“再坚持四天吧,二哥身体底子好,我听王太医的意思是喝完十四天以后就不用再喝了。” 看着依旧守卫森严的明华殿,谢清徽感叹:“江夏王素来治军有方,自从王爷接手行宫守卫之后,行宫可是安全多了。” “江夏王久经沙场,岂是耶律氏父子可以比拟的,听闻耶律骢还在玉清殿门口跪着呢。”李靖安不屑。 “谁说不是呢,都两天了,陛下未曾下旨治罪,他倒是巴巴的跑去请罪了,如今还没有新消息传出来呢。二哥,你说这一次刺杀事件闹得这么大的动静,陛下会不会严惩耶律氏?” “不会。”李靖安笃定回答。 “为什么?” “陛下恐怕只会重重提起,轻轻放下,治他一个守卫不严的罪名。说到底刺杀事件只与扬州刺史有关,如今查出来的证据也只能表明耶律骢收受了扬州地方官不少的贿赂,并没有证据直接证明他与刺杀事件有关。” “况且……”李靖安想到这里放低了声音:“如今朝中大臣,八成左右是世家子弟,仅有两成是寒门学子,陛下自登基之初就一直在刻意打击世家的势力,而耶律氏根基不深,又能为陛下豁的出去,陛下自然要保全他们这个先锋家族。 如今陛下想彻底推行科举制,废除从前朝延续下来的九品中正制,已经遭到了世家的集体反对,若是这个时候处置了耶律氏,岂非是自断臂膀? 所以这个时候,陛下根本不可能处置耶律氏,他需要有人为他做先锋,耶律氏也明白这个道理,如今请罪也不过是请给其他大臣看罢了,毕竟他跪的越狠,越能减轻罪责。” 谢清徽点点头:“其实陛下这个提议很好,如今的世家已不再是从前那般有风骨傲骨了,族中子弟也多有不成器的人,他们仅仅凭借一个好的出身就获得了常人一生都难以企及的高度,若是真心做事,为朝廷为百姓效力也就罢了,可是……” 李靖安握着她的手:“虽然你我出自世家,希望自己的家族繁荣昌盛,可若是世家凌驾于皇权至上,凌驾于百姓之上,就会出现前朝那般凄惨的景象,百姓易子而食,王朝朝不保夕,而我们还一味的陷入内斗之中不能自拔。 如今科举制可以打破世家大族垄断朝堂的局面,为朝廷注入新鲜的血液,输送不一样的人才,是一件好事。而且寒门与世家可以形成一种新的对抗,保证了王朝的稳固,只有这样,我们才有足够的底气来抵御外敌,不使中原国土拱手让人。” “唉……可是彻底推行科举何其困难,之前只是小部分的试水就让朝臣恨不得以头戗地劝谏君王,只怕朝中又要闹起来了。” “陛下是个心狠的人,既然做出了决定就不会更改,所以这一次即便是所有朝臣都反对,陛下也会力排众议强行推行的。”李靖安对自己这个表叔的认知倒是很清晰。 谢清徽把头枕在胳膊上:“虽然陛下最终的目的是为了保证皇权的稳固,但是间接的也造福了不少寒门学子,我很支持科举制的推行。” 李靖安逗她:“那这样可是收拾不了耶律氏了?” 谢清徽撇了撇嘴:“看在他们能为造福百姓出一份力的份上,收拾不了就收拾不了吧,更何况……这次他们支持陛下推行科举,怕是要得罪半个朝堂了。” 李靖安把玩着她的发梢:“何止半个朝堂,不过这也是陛下的历害之处,他利用耶律氏,给了他们高官厚禄,但也把耶律氏牢牢地抓在手里,不给他们背叛的机会,就像这次耶律氏把人都得罪光了,除了陛下,他们哪里还有依仗?” 谢清徽感叹:“你们朝中人切开恐怕都是黑的吧。” 李靖安笑了:“你这是哪里听来的?把人切开是黑的。” “元娘子说的啊,她经常说裴郎君这些朝中人,切开心肝恐怕都是黑的,还是七窍玲珑的那种黑。” “那就多谢元娘子赞美我们朝
中人的聪慧了。”李靖安臭屁。 二人正说着,皇帝身边的刘内侍过来了,看到谢清徽夫妇行了个礼:“二郎君,夫人安好。” “刘内侍同安。” 刘内侍笑眯眯道:“二郎君忠心救驾,陛下是挂念的,只是前几日二郎君身子也虚,老奴才没来打扰,听闻今日二郎君身子已经大有起色,陛下才遣老奴来宣旨,郎君,夫人,接旨吧。” 谢清徽与李靖安忙跪下接旨。 “安国公府李靖安忠心救驾,朕心甚慰,特赐西郊汤泉山庄、东都宁园,擢升其妻长宁郡君为县主,钦此。” “臣(臣妇)领旨,谢陛下恩典。” 刘内侍笑着道:“还有不少金银玉器,古玩美酒,陛下想着在外也不方便,已经把旨意发回京中送到国公府了。” 谢清徽亲自塞了五百两的银票:“多谢公公走着一遭,这点银子就当请公公吃茶了,还请公公笑纳。” 看到面额五百两的银票,刘公公也笑开了花,宫中贵人们打点也不过是一二百两,哪里比得上谢清徽出手大方:“县主可真是好福气,有二郎君这样的夫君。” 只看刘公公这脸笑得跟花似的,李靖安就猜到没少给银子,不过人情世故的事情,妻子向来比自己做的周到多了,他也只能站在旁边听妻子与这老内侍寒暄。 谢清徽问到了自己想问的,又拿出一百两的银票:“因为刺杀的事情,想必陛下身边的人最近过的也不太痛快,这点银子就当是请他们打个牙祭了。” “哎哟哟,县主您说的是哪的话,能得您的赏,那些小蹄子,小崽子们得高兴死,奴才就替他们先谢谢县主了。” 谢清徽微笑:“这有什么的,只是我这夫君武将出身,笨嘴拙舌的,陛下之处若有什么事情不周到,还请内侍多多美言些才是。” “瞧县主您说的,您管保放心,二郎君是救驾的功臣,当日的事情,奴才们可都看在眼里。” 谢清徽这才安心的把这位御前总管内侍送出了殿门。 刘公公边走还边点着银票想:这个真是个败家娘们啊,嘿嘿,就喜欢这样的。 送走了刘公公,李靖安用一种全新的眼神打量着谢清徽。 “二哥你看我做什么?”谢清徽疑惑。 “看我家娘子怎么这么能说会道啊。”李靖安紧接着道:“你给了刘内侍多少银子啊,你看他笑得脸都快烂了。” 谢清徽竖起手指,比了一个数字:“六百两呢。” “可以啊,宫中大方点的主子也就是三四百这个数了,你给了这么多?” 谢清徽睨着眼:“我给了这么多还不是因为你?”然后又突然正色问:“我有一件事情想问你,你只说是还是不是。” 李靖安点头:“可以。” 谢清徽压低了声音,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这次救驾受伤,是不是故意的?” 李靖安注视她良久,最终道:“是。” 谢清徽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那就说明我们那六百两给对了。” 谢清徽知道,李靖安救驾受伤一来是为了博一个忠心君上的名声,也能让皇帝更加放心安国公府,二来是撇清他们夫妇和刘娘子的关系,刘娘子的存在始终是一个隐患,如果有一天他们见过面的事情被挖出来,陛下难保不会疑心。 可是这样几乎是生死垂危的赌注就足以让陛下相信,他们夫妇仅仅是顺手帮助了一个逃难的娘子,而并非一个知晓内幕的官员遗属,所谓的见面不过是巧合罢了。 谢清徽放低声音:“陛下最是疑心,哪怕此次你有救驾之功,他也未必全然相信,定会私下里好好探查一番,刘内侍到底是御前的人,他的话陛下多少是能听进去的,也不需要太多,只需要让他好好帮你巩固救驾功臣这个名声就够了。” 李靖安回握她的手,将她搂入怀中:“多谢你。” 谢清徽只是轻轻拍了下他的后背:“下次不要再做这么冒险的事情了,总会有别的法子解决的,至于这些赏赐,我宁可不做县主也只想让你平安。” 良久,李靖安声音坚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