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别出声,演出开始了。
明亮的灯光落下空旷的舞台,狰狞的大幕在眼前拉开,演员各自就位,悲呛的音乐随之响起,荒诞苍凉的故事由肢体言语而出,这是一场名为李尔王的歌剧。
不列颠国王李尔年老昏聩,要根据三个女儿爱他的程度来分配国土。
长女高纳李尔和次女里根用花言巧语来哄骗老人,唯独小女儿考狄利娅讲了老实话,说“我爱你只是按照我的名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李尔一怒斥逐了小女儿,将她远嫁法国,把国土平分给了两个虚伪的女儿,丑陋面目立马显露出来,李尔被她们赶出了城堡,在暴雨肆虐的荒原上陷入了疯狂。
远嫁法国的小女儿历经坎坷变革获得了法兰西女王的冠冕,她从法国兴师来伐,终于父女相见,但是英法两军交战,法军战败,考狄利亚被俘,被密令缘死,李尔抱着她的尸体在悲愤中疯狂而死。
歌调由铿锵的战鼓调转为悲凉的沉鸣,剧院掌声雷动,台上的演员们优雅欠身,猩红的大幕随之闭合。
他神色平澜秋水,静静看着舞台被阴影覆盖,耳边是尚未退去的喧嚣。
他并不痛恨高纳李尔与里根的行径,相反他很赞赏她们,他觉得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无论是谁,只要吞掉他能获得价值,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笑的亲情。”他冷冷地说,起身就欲离去。
灯光在这一刻打在了他的脸上,悲呛的歌调再起,剧场的观众们像是走完发条的傀儡,呆滞不动。
他眯紧了眼睛,稍稍适应强光后,皱眉打量起凝滞诡异的世界,悲剧发生的舞台上是一名端坐钢琴前弹奏着的盛装男子。
斜射的光柱笼罩着他,飘雪般的尘埃翻飞起落。
男人声情并茂,陶醉在自己的艺术里。
风起了,如管乐般徘徊在剧院,大幕再一次拉开,灼烧鲜艳的颜色爬满舞台,极富张力的戏剧割裂视野。
那是一个狂风暴雨的夜晚,电闪雷鸣,年轻的儿子将尖刀递进了熟睡父亲的心脏,温热的血溢在他颤抖的手掌,那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兴奋,一种畸变的狂喜。
他将鲜血涂满全身,狞笑着剜出父亲的心脏。
一阵强音和着轰鸣的雷声宣告着戏剧的落幕,他的瞳孔收缩成针,刺骨的寒意涌动在血管里。
“在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比被亲人背叛更悲剧的啦。”男人离开钢琴,慢步走向舞台的中央,光柱紧紧跟随着。
“你是谁?”他神色凝重。
“一个为艺术献身的普通人。”男人微笑着。
“你是超凡者!”他不安起来,如果不错的话,整个剧场除了他们两个,一切出现的过的人都是幻象。
“我并不喜欢这个称呼,我更喜欢世人称我为,”男人微顿,优雅地欠身,“艺术家。”
“你想要多少时间?”他猜测来者是想勒索抢劫。
“时间?噢,你不会把我当做什么抢劫犯了吧,我可不干那种卑劣的事情,”男人的声音先高后低,“我是来感谢你的。”
所有观众在这句话下,都回身将毫无焦点的目光投向他。
“感谢我?”他皱紧了眉头。
“我要感谢那些把我送上绝路的人,是他们让我踏入了艺术的殿堂,”男人的脸上变幻着各种表情,“我还记得,从废墟里爬出的那一天,我向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乞求生命,可他们却赠予我冷酷的死亡,光明被黑暗吞没,我从火焰中看清腐烂见骨的世界,一张爬满蛆虫裹尸布笼罩着一切。”
“艺术被尘埃掩就,唯我得见真理。”男人低垂着眼帘,声音同着风声回荡。
“你在说什么?”他脑海卷起风暴,一股力量正在汇聚,眼前的家伙应该和他一样都是精神领域的超凡者。
男人低着脑袋,无声地大笑起来。
他浑身在一瞬间紧绷,蓄积的攻势喷薄而出,近百张席座被掀飞在空,铺垫的木板都在蓬勃的精神力下拉扯起来。
他勾起嘴角,拭目以待。
“怎……怎么可能?”他惊骇地大叫。
猛烈的攻势无声瓦解,席座木板悬浮在舞台的边缘,像是有无形的屏障阻挡着他们,精神力像是泥牛入海般消散殆尽。
眼前的家伙有着不可揣度的实力,他个普通的超凡者根本不是对手。
他踏步出去,想要逃离这鬼地方,可身体根本不受控制,至强的精神在一息间接管了他的大脑,任他疯狂下达命令,也无济于事。
身边一个个幻像开始如风中黄沙般消散,同一时间,悬滞边缘的席座也坠落下来,其后的男人猛地抬首,从后腰拔出一款大口径手枪,银色的沙漠之鹰,火舌喷吐如马蹄奔踏,纂着曼陀罗花纹的弹头破空而来。
他想求饶,可却发不出声音。
下一秒,死亡咆哮而至。
鲜血流满他扭曲的面孔,雕花的弹头在眉心开出个窟窿。
男人收枪,再度欠身。
剧院的光芒彻底消散,黑暗降临寂寥的空间,唯有一道荒芜的声音行走在幽邃里。
“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