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恭见势不妙,早在沈峤一剑刺向宝云之际,就已经转身朝宇诵等两小童奔去。
他们今日的目的,本来就是留下宇诵,是阎狩自作主张,非要杀了沈峤,如今能把宇诵带走,自己就算是不负使命。
但他没有想到,沈峤的剑道竟已高到如此境界,刚刚杀了宝云,那头便又向他疾奔而来,轻功卓越,几不留痕。
按照这样的速度,哪怕他将宇诵抓到手,也免不了要与沈峤正面交手。
一个是斩草除根,一个是有性命之危,毫无疑问当然是后者更重要。
陈恭当机立断,舍了宇诵,中途生生折了身形,往城中方向奔去,他将轻功运至极致,踩着城墙上凸起的砖块,转眼上了城门。
沈峤并没有追过去的打算,他带上窦言和宇诵,便朝相反方向奔去。
还剑入鞘,两只手臂挟着两名小童,沈峤一口气奔出两三里地远,直到远离城门视线,方才停了下来。
他放下两名小童,身形往前踉跄数步,却是吐出一大口血。
“沈道长!”窦言惊呼一声,连忙跑上前扶住他。
宇诵虽然没有言语,却也搀住他另外一只手臂,吃力地要撑住沈峤的大半分量。
“不妨事……”沈峤捂着胸口,困难地安慰两人,嘴里却满是血腥气。
宝云等人不是什么三脚猫,作为合欢宗长老,即使不入天下十大,他们同样是江湖有数的高手,以沈峤如今的实力,一口气杀了两人,听起来威风,但他同样也付出不少代价。
方才交手之时,他同样身中数掌,如果陈恭不被他所表现出来的强悍所蒙骗震慑,而留心观察的话,就不难发现沈峤当时其实已经是强弩之末。
窦言泪眼汪汪,强忍着没有掉下来。
“不准哭!”宇诵对她道,“前面有个亭子,我来过的,我们去那里坐一下。”
沈峤思忖方才他们几人交手之时,城中没有追兵出来,想必宇宪的事情也有不少人暗中同情帮忙,一时半会不至于有危险,就没有忙着强提真气带他们走。
窦言忙点点头,两人扶着沈峤往前走。
走了没多远,拐过一个弯,果然看见一个小亭子。
只是亭子里却立着两个人。
亭外还系着一匹马。
“是阿爹!”没等沈峤反应,窦言就眼尖认出对方身份,但她没有抛下沈峤,反而依旧搀扶着沈峤,直至来到亭中,方才飞扑过去。
“阿爹!”
“阿言!”
窦毅将女儿紧紧搂住,满脸焦灼霎时化为惊喜。
宇诵眼见这一幕,不由想起惨死的父亲,忍耐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扑簌扑簌掉下来。
一只手覆上他的脑袋,轻轻摩挲,带着温暖。
是沈峤。
宇诵没有说话,没有抽泣出声,只是忍不住靠近沈峤些许,依偎在他身边。
短短时间之内,他们之间已经建立起一种无言的信任和默契,这是经过生死考验换来的。
窦毅向沈峤拱手躬身:“多谢沈道尊对小女的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毅没齿难忘!”
他是发自内心的感激,所以连尊称也换作对道门中人至高的敬称。
当年沈峤之师祁凤阁,同样得称一声祁凤道尊。
“窦郎君不必客气!”沈峤的声音有些黯哑虚弱。
“在下终南派长孙晟,当日在苏家寿宴上,与沈道尊有过一面之缘,您也许还记得我。”窦毅身旁的人开口道,一面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这是玉露丸,终南派用来治内伤的,还有些效用,请沈道尊收下。”
沈峤也不与他客气,道谢之后便接过来。
长孙晟:“齐王之冤,天下皆知,可惜功高震主,今上倒行逆施,陷害忠良,人人皆知,晟因身后还有家族要照料,行事多有顾忌,如今见道尊所为,方觉羞愧,请受晟一拜!”
沈峤伸手扶住他:“道有三千,各人选择的道不同,本也没什么可非议的,若没有你们在背后相帮,我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脱身。苏家不似我孑然一身,无牵无挂,苏氏满门老小还在长安,方才却与我一道当面反抗宇赟,他们不会有事罢?”
长孙晟:“是,您放心,我师从终南派,长孙家在长安也还有些关系,可以将苏家人都暗中带往终南山去暂避。不如您也带着宇七郎一并上山,终南山虽然不是什么名门大派,总还是有些勇气对抗周主爪牙的。”
沈峤却摇摇头:“不了,终南山离长安近,若宇赟执意追究到底,终归并非久留之地,我想带他走远一些,彻底脱离危险再说。”
长孙晟与窦毅相望一眼,前者叹息:“也罢,此马虽非千里马,却也是难得一见的名驹,道尊如今身有不便,以其代步,想必也方便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