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苏冷后,晨皓才突然想起苏冷说他手机关机了。
一顿骂娘打开电源,系统没完全苏醒就有电话迫不及待打了进来。
“你是死了吗?”
季见予倦意很浓的嗓音从九千公里外的深夜传过来,晨皓一激灵,不敢相信:“哥?”
“让你给我送人,送到哪儿去了。”
季见予一上来就气势压人,不过听到是这件事,晨皓反倒松了口气,跌坐回沙发还在回味刚才的午饭。“哥我跟你说,真不是我故意忘记给你汇报,昨天我们要出门的时候,嫂子她妈来了,她们在一旁说了半天话,最后不知道怎么着吵起来,嫂子她妈突然晕倒,我先把人送去医院了,一顿折腾啊……”
季见予原本坐在电脑前准备浏览件,手边是烟和打火机,属于一个男人独处的世界是颓废且冷清的。
“什么?”季见予猛坐起来,心紧跟着揪了一下,“这么大的事。”
显然这个时候季见予才是真的动怒,晨皓有些心虚,小声狡辩:“事发突然嘛,之后又忙着送嫂子来,手机关机了我都不知道。”
回想起动荡又心惊胆战的昨天,晨皓现在都觉得气短。
尤眉兰突然出现和苏冷谈了半天,一直在车里悄咪咪观望的晨皓刚和兄弟吐槽完“等女朋友都没这么耐心”,一晃眼,看到尤眉兰激动倒地的一幕,吓破胆,手机一丢就奔了出去。
苏冷只是冷淡站着一动不动,眼睛爆红,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晨皓以为她吓傻了,主动说:“我送阿姨去医院吧。”
苏冷没说好也没执意要跟,一片乌云一样往楼栋走。
火急火燎把人送到急诊,需要亲属签字等麻烦流程,晨皓抓耳挠腮,突然想起他还有个哥,他哥和苏冷异父异母的妹妹那个焦璐是大学同学。晨皓立马拨通泽凯电话,但不是他本人接,是闵月观。
闵月观语气不是很耐烦,晨皓却还是老老实实喊“嫂子”。
听说是焦璐的后母晕倒,闵月观态度有所转变,顾不得这么多其他的,把焦璐电话给了晨皓。
等交接清楚,大半天都过去了,晨皓返回盛凯接苏冷的路上还盘算这趟B市估计是去不成了。
一边是爷爷,一边是妈妈,虽说都是至亲,但非要做个取舍,苏冷应该会留下。
可他没想到,苏冷已经站在盛凯门口等着了,她一身黑,积雪更清明。
晨皓本来想反驳“嫂子不也没把这么大的事告诉你”,以及“你这么关心嫂子怎么自己不亲自打个电话问本人”。可转念一想,人家是夫妻俩,肯定都在为对方着想呢。
一个怕影响对方工作,一个怕耽误赶路人休息。
所谓爱在心口难开。
突然羡慕起已婚人士。
“你还在B市?你嫂子人呢?”突然想听她声音,季见予有种强烈感觉,她在。
就像那天苏冷打给他,他把电话给了晨皓。
“我在啊,昨晚高速有车祸堵了俩小时,我们到的时候都十一点多了,嫂子不让我开夜车,帮我订了间房,刚才还送饭给我吃呢,人刚走。”
晨皓语气不由自主就贱兮兮的,小得意炫耀。季见予脸上没什么表情,“那你就留那儿,把人给我带回来。”
苏冷先去的医院,再把饭送给晨皓,之后再去病房,接替表哥表嫂,让人顺道把晨皓吃剩下的饭盒带回去。这边请了个护工,但早上医生查房的时候一问三不知,就坐在一边玩手机,苏冷把帐结了打发人走,表嫂知道后不开心都写在脸上。
“蕉蕉啊,你嫌人干得不好换一个就是了,干嘛非得亲历亲为啊?你现在是过来几天有空闲,但你不能总在这儿吧,我妈也一身老毛病,家里还有个老太太呢,等你走了,我和你表哥也都要上班,谁来照顾外公。”
兴师问罪前,表嫂私下和自己老公吐槽:“真不知道这个蕉蕉真有钱还是在季家过得不好啊。说她没钱吧,一次性就付了三倍护工费把我介绍的人打发走;说她有钱吧,她不满这个也不寻思再找一个,谁家阔太亲自给自己爷爷擦屁股的。”
表哥让她别以己度人,“去年也是她一个人照顾外婆大半年。”
“那不是此一时彼一时嘛,那时候她刚北漂回来,要不是有以前那栋别墅,估计她都得风餐露宿。现在她可是安成总裁夫人,可依我看,她在季家过得也不怎么样!不然季见予能大过年一个人跑去英国不带她。”
女人的嘴一旦动起来就没完了,快到病房也没合上的意思,正好苏冷要把大便标本拿去清洁间放,表哥眼疾手快捅了一下妻子。
苏冷瞥了他们一眼,问:“嫂子,你知道这个医院标本放哪儿吗?”
“前面洗手间右拐吧。”这是B市最好的医院,她也没来过,自己做这行的,看到黏糊糊一管东西都嫌弃不行。
“等过完年,爷爷也不会在B市了。”苏冷只说这一句,语气平和。
夫妻俩一怔,“那手术呢?”
“手术还是在这边,是季见予帮忙联系的骨科主任亲自动刀,没有回淀城再做的必要。但后续休养,还是回淀城比较好。”
表嫂喜上眉梢,这意味着家里那个老太太也要回去了。
其实苏冷还没和季见予商量这件事,她也不确定这样对不对,他帮她联系B市的医院不够,没多久就又要卖脸给淀城那边。
等人都走了,苏冷一个人坐在熟睡的老人家床边,后知后觉自己被冲昏了头。
不该逞一时之能的。
可总有人丝毫不顾忌她一般:坚信又诅咒她在季家过得不好。
这让苏冷心里刺刺的,但又不愿告诉那些人,她本来是要一起去英国的。
但那又证明什么?
苏冷眼皮子都睁不开,又酸又涩,缓缓趴到了床边,轻轻抚摸老人干瘪又薄硬的肌肤,心里祈祷。
*
就这样睡了一觉,直到晚上送饭的姑姑过来,苏冷惊醒,半边身子都麻了,视野还是昏的就第一时间去看老人。
老爷子就躺在那里,睁着眼和蔼的笑,“醒了?”
“爸你也是,怎么不把人喊醒,这样睡也难受啊!”姑姑责备老人家,其实人老了,就和小孩一样,是被子女训教的命运,像时光置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