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想起来那个地主老财,穿着我连摸摸都舍不得的丝绸衣物,我的刀刃从他满是胡须的脖颈处划过,一刀就割断了他的喉咙。
他说不出话,只是两手紧紧的捂着刀口,那应该是呜咽求饶,或者是怒骂的声音已经变成深夜里饶人的蚊子。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鲜血从他的双手见不停流出,他的双眼却是死死的瞪着我。
他的正妻还在沉睡,怀中抱着那舍不得奶娘照顾的婴儿,而婴儿睡醒了,她轻轻的咬着自己不过半寸的指尖,那双眼睛是多么明亮........
如月光,我看见了我的脸,从婴儿的双眼里。
一张写满了恐惧的脸。
说句实话,那一晚之前,我只杀过鸡,却从来都没杀过人。
“杀人......你迟早得习惯啊....”
“就像是死一样,你不来,它也要去找你,你是躲不开的。”
“只有早与晚的区别。”
我想活着,我还没有取到比村长家闺女更嫩的媳妇,我还没有闻够铜板上那锈臭的味道,我的身上还穿着能磨肿了胳肢窝的粗衣,我的双手只要轻轻抚摸丝绸,双手上的茧子从会能挑断了上面的蚕丝。
我想要富贵,我想要住进大都城里蒙古贵族住的大院儿,我想要成群的侍从跟在我的身后,我想要坐八人抬的大轿子,我想要喝到皇上喝的御酒,我想要莫大的.......
莫大的权力.....夺人性命的权力。
我都有了。
三十余年,我都有了。
我娶了嫩出水的妻子,也没有再纳一个小妾。
我府上的仓里,金银财宝堆积如山,随便一两手抓起来的财务就足够五口人家生活十年以上。
我如今厌恶死了铜钱上的臭味,就连银票上的墨香气都闻到厌倦。
我穿着御赐的蟒袍,从里到外的衣物都是上百人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一针一线不敢懈怠的缝制出来。
我家的院子,不能......不能说是顺天府最大,但是要比当年所羡慕的蒙古贵族家的院子更大,院墙更高。
人抬的轿子,还是晕,居然会比骑马更晕,我如今习惯了自个走走,轻薄却又结实精美的靴子踩在顺天府的地上,地上确实没有鞋后跟上镶着的玉石干净。
至于权力.....至于御酒......
御酒嘛......也不比咱们喝的第一碗酒香。
你说得对,确实不如家乡的酒要香。
你爱的潼关老酒,我念着的蜀中猴儿,你知道吗?其实吧,我不是那么喜欢喝酒,我更喜欢喝一些蜜糖水,额.....或者是冰镇的酸梅汤。
我老了,没有那么大的酒量,也没了那么大的肚量。
我是如今朝堂之上辈分最高的人,甚至皇帝陛下都要敬我五分....杀人......杀人可能对我来说,充其量一个眨眼睛的事儿.....
只是我更怕死了。
你的二嫂年岁也不小了,总是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我不知道她这老迈朽木的身躯还能撑到几时,我如今用最高的价格,买最好的药材,我.......
轻语丫头嫁了一个呆子....可成亲这么些年肚子里却没有半些动静,甭论是男是女,他相公家成亲时带来的细犬都有了狗孙子了。
我怕我这一死.....轻语那个打着我名号富贵起来的婆家人,指不定会不会给她的相公塞女人......轻语的脾气不算好.....你们又从小惯着她.....
我担心的太多了.....我突然觉得自己没有了放纵的本钱,就是去死,去放纵的死,我现在连这个本钱都没有。
我......我要照顾的人太多.....妻女,徒弟,下属,皇上,我要是死了,我.....我......我怎么......
你啊.....你.....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