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心烦意燥的丢下手中的奏疏,来回踱着步子,心中却在想着如何才能够让士大夫阶级去接受他的想法,甚至是主动去改变自身,而不是向如今一样,明面上吾皇万岁,暗地里却掀起各种风潮,这一次是因为李时勉以自身为祭品打断了那群人的计划,可是却不会代表着这些暗地里的人不会掀起新的浪花,如今时机太过敏感了,与内阁的对话,其实也是在告诉那群人,皇帝退了一步,已经给了台阶。朱祁镇依然希望他们能够顺坡下驴,而不是趁势而上,希望他们不要得寸进尺。
想到了这里朱祁镇沉默半晌,然后幽幽道“王大伴,你说这次事情可有超出杨师傅的算计和眼睛吗?”
王振刚刚被教训过,如何会立刻回答?便想了想道“万岁爷,杨首辅浸淫官场多年,有些人的动作,奴婢以为大抵躲不过杨首辅的慧眼的。”
朱祁镇点头“是啊,逃不过他的慧眼,可惜杨师傅终究老了,再没有当年从太宗手下救出仁宗皇帝的那种气魄了。”
王振回道“可能就是因为老了,做事也开始有了顾虑罢。”
朱祁镇点头道“也幸亏杨师傅老了,而朕还年轻,若不是因为他老了,有所顾虑,你以为今日朕真的能把事情做成?江山代有才人出,如今杨师傅的确是朝中砥柱,可是朕不信,正统的江山就没有顶梁支柱了?且让杨师傅安心处理内阁事务吧,你也别在他面前班门弄斧了,若是惹急了杨师傅,朕可真的保不住你。”
王振闻言默默点头道“奴婢知晓了,奴婢怎么敢无故惹怒杨老先生呢。”
“知道就好,不过也不用担心,朕乃天子,秉天地意志安坐大宝,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人物,大不了……”说着朱祁镇将平时摆着练习围棋的棋盘一把掀翻,无论黑白子全部撒了一地。
王振立刻趴在地上一颗颗的捡起了棋子,内心却是万分的惊骇。
然后朱祁镇就把目光看向了王振继续道“大伴,朕对你可有什么亏心之事?”
王振闻言手一抖,刚刚捡起的棋子再次哗啦啦的滚落一地,此时他也无心再捡,而是以头抢地回道“陛下对奴婢之恩天高地厚,奴婢万死无以为报。”
“死一次就够,滚起来,既然是个知道恩情的,那为何却让你的侄子做那样的事情?这半日菜园子的活干的不少吧?有没有记在心里?”
“奴婢铭记于心,以后再不敢犯了。”王振说罢便浑身颤抖着趴在地上不敢说话了。
朱祁镇轻轻的踢了他一脚,道“别装死狗,你侄子朕已经命马顺封了锦衣卫千户,世袭的总旗,一辈子衣食无忧了,以后那些黑眼珠见不得白银子的事儿少干,要不是朕知道你对朕忠心耿耿,就你这段时间做的事儿,你全家人的命都填不满,还想留个根苗?”
王振听罢身体猛地一震,然后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奴婢谢万岁爷恩典。”
朱祁镇轻呼了一口气,道“把这些棋子收拾下,然后让马顺进来,你趁着这段时间出去,把你屁股后面的屎擦干净了再回来,滚吧。”
王振赶紧将棋子一一捡起,然后满头是汗的退了下去,不过一会儿,马顺就来了。
还没请安朱祁镇就直接开问了“马顺,知道锦衣卫是谁创立的吗?”
马顺跪在地上内心一阵忐忑,最后还是回答道“回禀陛下,锦衣卫是天子手中利剑,专削一切不法事。”
“知道就好,那朕问你,你究竟是谁的人?”朱祁镇问过之后就死死的盯着他。
马顺这会儿却是打了一个冷战,只感觉后背凉飕飕的赶紧回道“臣是陛下的人。”
“朕的人?好,好好,”说罢啪的一声,将奏疏摔到了马顺的头上,然后道“你当朕是傻的?王振这段时间做的事情你敢说没有你在打掩护?你忘了朕曾经说过,鹰犬走狗若是不听话了会是什么结果了?”
马顺无奈,此事根本无法解释,只得一个劲的磕头,然后顶着红红的脑门儿道“臣是陛下的人,可是臣无法直面君前,所以一直以为王公公所言必然是陛下吩咐过的,这才听命的。我马氏一家,祖祖辈辈均供职于锦衣卫,自小就有父母交代,此生必当效忠陛下绝无他念。”
“没有就好,朕姑且信了,但是朕还要再说一遍,若是鹰犬不但不听话了,还偷吃家里的,朕不介意杀鹰宰狗。你可明白了?”
马顺跪在地上,浑身颤抖回道“臣……臣知…知道了。”
朱祁镇点点头,冷声道“既然知道了,朕自然信你,不过再一再二,不可再三,朕是希望你我君臣相得,你也能落一个善始善终,知道了?”
“臣,定不负皇恩,谢吾皇恩典。”马顺闻言立刻磕头谢恩。
朱祁镇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将一块令牌啪的一声扔到了马顺面前道“些东西给你。”
马顺微微打眼看去,却是一块宫禁令牌,顿时心里一阵激动,有了这玩意儿,此后就可以直入宫禁亲自面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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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高兴的有些不知方向的马顺,朱祁镇立刻挥手“下去吧。”
看着怀着激动的心情退下的马顺,朱祁镇真的很无奈,终究是吃了年轻的亏,夹袋里真的缺少人才,哪怕真的拿下了马顺,又有谁可以替代呢?到最后还得从锦衣卫体系寻找,与其这样不如就还是马顺,起码算是知道些根底。
然后就是于谦了,于谦虽然在内阁议政之时表现上佳,可是朱祁镇如何看不出于谦面上显露的郁闷之情?
所以在马顺退下去后,立刻让人召来于谦。
而于谦一面见皇帝就行大礼参拜,然后语带愧疚道“陛下,是臣之罪,臣未能思虑周全。”
朱祁镇摆了摆手“于先生莫要揽责,此事错不在你,到是朕没管好家奴,让有些人有了攻讦的借口,说起来却是朕的错了。如今外朝之事,朕还需要先生筹谋,先生定要振作,切勿有所顾忌。”
于谦语带颤音道“陛下…臣…”
朱祁镇打断道“于先生,这次朕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不说别的就是贬谪李先生之事,就大违本心。朕请你来就是要说一说李先生的事情的。于先生当知道,朕请了太皇太后暗中援手,这才让杨老师傅对于此事采取了中立,甚至是偏向于朕,如此却也让李先生成了副车,可是朕却不得不为,朕开海并不是为了充实内帑,而是想要实现农无税的理想,朕也与先生讲过,先生久历地方,也应该清楚,如今朝廷可谓是处处要钱,西北之地仍是一团乱麻,每日里仅仅是军费都让朝廷难以喘息了,更或况还有赈灾,防倭等等,若是再不找新的财源,就这样积攒尽锱铢,用之尽泥沙,朝廷如何能够担的下去?怕是离寅吃卯粮不远了。”
于谦安慰道“陛下,此事只需要循序渐进即可,无需太过担忧,陛下您又趁势任命李大人为新安县。如今只需要打好基础,终究有一日必会有所成就的。”
朱祁镇有些无奈的笑道“是啊,朕不担心李先生的人品,朕只是担忧,毕竟李先生一直在朝廷任职,很少有地方经验,也不知操持庶务究竟如何。”
“陛下爱护臣下至此,实乃臣等福分。对此陛下切勿担忧,李祭酒本就于太宗朝多次上疏,还全都言之有物,若没有极强的地方经验,很多奏疏如何能逃的过,李祭酒之慧眼?”
朱祁镇点头道“既如此,还请先生多多费心了。”
于谦立刻回道“此臣分内之事,必定竭诚,不敢懈怠。”
“好,那朕就静候佳音了。”说罢结束了此次会谈。
说起来朱祁镇也的确又一次的钻了于谦的性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