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夺的思绪回到了前世。
因着淮璎的一句尊重,凌夺连她的手指头都不曾碰。
那日淮璎却主动环住凌夺的脖颈,乖顺的用头蹭他的下巴,像只狸奴儿,讨凌夺的欢心,亦是第一回唤他“阿夺”,而非殿下。
这算是二人头一回亲密,也是唯一一回。
她温声细语,尾音带着娇意,“阿夺。”
言语间,手已经怯生生的往他胸口处探。
左符便在心口处的内袋里。
不安分的手自然被凌夺擒住,他低头看她,漂亮的眼在烛火跳动间分明有着一二忧虑。
大概是因为什么事委屈了。
他小心翼翼地抚过她眼下的卧蚕,指尖沾得一二湿意,他轻声问:“怎么了?”
“阿夺,有许多人知晓你的左符都是随身带着么?”
凌夺直言不讳:“加上你,共二人。”
…
思绪回拢。
凌夺望着如今的淮璎。
还是记忆里那双撩人的眼,红红的蓄着泪,方才被许牧抛弃被背叛的她,理应如此。
可面对凌夺时,她那双眼睛里就差写上“你要做什么,我不怕”。
凌夺细细凝视阮淮璎的眉眼,看着她眼里尽是疏离与陌生,悲伤与害怕。
他几乎可以确定,她没有前世的记忆。
纵然再会伪装,会到上一世把他耍的团团转,可眼下对他这般的陌生,合不该是装出来的。
“那么,孤问你,背叛的人,该有什么下场?”
阮淮璎被凌夺看的古怪,只得低声说了句:“民女也算是受害方,只是觉得许牧罪不至死。”
毕竟还有疑问,没有得到答案。
锦昭瞪了阮淮璎一眼,满是鄙夷,“什么受害?在本宫公主府里做门客,倒算不上许牧为你长脸?”
凌夺挪开了目光,“阮淮璎,既然你觉得委屈,且你愿意求情,便由你处置许牧。”
听了这话,周遭渐起了一些窃窃私语声,许久未开口的阮回燕眼前一亮:“殿下,您识得阿姊?”
一句话让阮淮璎也回过神来。
是啊,太子怎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她茫茫然看向那个天之骄子。
轻飘飘二字“杖杀”定人此生命运,淮璎没见过这样的场景。
从前徐州有定死刑的罪案,再板上钉钉的案子,还得上报京都既命府过目,得到批印。因为除了既命府,百官没有判死的权利;若是更大的死刑案,还得圣上或摄政官过目,但徐州没有过那么大的死刑案上达天听,只前段时间县令贪污案有这般“殊荣”。
这些都是父亲同她说的,可这般繁复的举措,在他这里不过只需一声令下而已。所谓摄政之权,不就是他本身?
所以其实知晓她的名字这种小事,也没什么稀奇。
她瞧着他只是轻扫了回燕一眼,并未回答。
紧接着,他的目光就转回淮璎身上,看着凌夺的淮璎似乎心虚般,转开了眼。
回燕见太子并未搭理她,撩了撩鬓角碎发,清了清自己的嗓音,拽住淮璎手臂,柔声道,“不若就把他放回徐州吧。”
总归有了这层名声在,日后也休想攀附好人家了。
这般处置,岂非又宽容又聪慧?回燕对自己表露的想法很满意。
付一早便放开了许牧的手,此刻许牧仍跪着,抬起头来,看向淮璎,怯怯唤了声:“阿璎……”
“便如妹妹所言吧,太子殿下,您觉得呢?”淮璎屏过了那道恶寒的声音,却也一时忘却了礼数,习惯性的看向对话之人。
凌夺注视着她的目光闪烁了一瞬。
接着,凌夺便冷声问,“哭什么?”
众人也顺着凌夺的话神色各异的看向淮璎。
淮璎慌忙擦了擦眼,明明没有眼泪,可殿下问这话时分明是看着她的,淮璎只得答道:“回殿下话,无妨。”
回燕瞧着淮璎的神情,知道自己再没甚风头可出,颓丧的放下了挽住淮璎的手。
凌夺转身欲走,“罪罚太轻,便打二十棍子再送回徐州罢。”
“殿下。”淮璎扬声。
风卷过几片枯黄的树叶从二人之间滚过,又有几片被风卷起拍打在许牧的身上,随着他渐行渐远的讨饶声一阵起落。
“方才锦昭公主滥用私刑,顾姑娘遭受了委屈,不能就这么揭过。”淮璎拉过在一旁站着的顾翡声,一字一句此时倒是掷地有声,比说自己的委屈的时候坚定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