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思婉腿上的伤痕好不容易痊愈了,又给青菊找好了退路,便欢欢喜喜的赶着去了学堂,准备好好和义兄分享近日的喜悦。可是当她赶到学堂后才发现,军中今日阅兵,义兄早早随祖父出了门,现下学堂中只有她孤零零一人。
杨思婉不知为何心中隐约有些失落,青英好生劝慰,生怕小姐心情不爽,心血来潮惹出什么事端。杨思婉倒是没有说什么,只吩咐学堂中的小管事又准备了一套笔墨纸砚,搬来了一套桌椅,兑现了让青英学识字的诺言。
学堂中的夫子近来本就没什么成就感,这侯府的新世子天资过人、又触类旁通,有时甚至还会不经意间问些晦涩难懂的著作,有几次直接难倒他这个做夫子的;府中小姐近来也是进步神速,原本还时常惫懒、不肯用心,现如今在世子的带领下也是勤奋苦读,大有一鸣惊人之态。府中现今也只有这两个学子,他这个做夫子的自然是压力倍增,时常准备课业到深夜,唯恐哪一日被发现能力不足,直接丢了饭碗。
现今小姐自愿让她身边的大丫鬟跟着一起进学,看着这个满怀敬畏、对读识字一窍不通的新学子,夫子难得找回了消失许久的自信心,自然也就不计较青英这家生子的卑微身份,反倒耐心异常,谆谆教诲。
杨思婉早就察觉夫子近些日子被他的义兄折磨的有些战战兢兢,义兄虽然从不显露,但是她从细枝末节之处也能发现,义兄的学识远在夫子之上。可是义兄为了夫子颜面,和侯府尊师重道的声名,只得藏拙,日日忍受夫子为了显露学识而准备的各种难题,接受夫子一遍遍的诘问,平白耗费了许多心神。现今她借机为夫子选中一个新学生,既全了夫子颜面,也能让义兄省些气力,还能给青英一个见识广阔天地的机会,岂不皆大欢喜?
这边杨思婉还在为自己的决定而暗自窃喜,许廉便三步并作两步的进来禀报:“雍熙李府夫人携嫡子前来拜访,指名要见小姐。”
杨思婉只觉这名号有些熟悉,想了片刻才想起这是李家那对儿闹人的母子。她记得早先她们母子是先和祖父提亲的,怎么今日这般大胆,直接指名道姓要见不见外男的闺阁小姐。
杨思婉心中不悦,自然是没什么好脸色:“祖父不在府中,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如何去招待她们母子?只囫囵编个由头请出去吧。”
许廉大着胆子观察了一番小姐的表情,见小姐没有在听见李家公子时露出任何心虚或者留恋的表情,这才敢严肃的小声禀报:“小姐,恐怕今日不好直接打发她们走,那公子身上有刻着您专用纹样的发簪。而且那李家公子说这信物是您亲手所赠,乃是你们的定情信物。小的自是不信,但是小的唯恐她们出去会胡言乱语,污了您的声名。所以便自作主张找人封了门,也让人赶快去军中请侯爷和世子回府主持公道,还请小姐安心。”
杨思婉倒是没有慌神,毕竟她私中稀罕物件浩如烟海,丢失个一件两件也实属平常。再说发簪又不是肚兜、绢帕这类贴身之物,只说有人偷了她的专属纹样找手艺师父私铸了器物冤枉她,也能说得过去。
杨思婉只是有些讶异,为何这一世本该被她预料到的事情却偏偏与她的记忆截然不同,难道说,就因为她一门心思的为祖父和义兄逆天改命,处处尽力修正上一世的错漏,才会引起了这种偏差?
杨思婉倒是没有过多沉溺于此,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再去追究那些虚无缥缈的缘由也是无用,她都能重新回到十三岁的光景,得到重活一次的机会,这些微不足道的偏差又有什么值得计较的呢?
杨思婉心知这位李公子肯定不会将手中的发簪轻易示人,毕竟这是他逼婚的筹码,所以杨思婉也就绝了让许廉将发簪拿过来一看的心思,只询问了许廉画技如何,能不能将发簪的特点画出几分,以便她尽力回想有关于这支发簪的记忆。
许廉的画技倒是不俗,将这发簪的神韵画出了七八分,杨思婉看着这发簪倒是没有什么记忆,毕竟这种簪子,她没有几百也有几十:“倒是像我的喜好,只是没什么特点,我应该没怎么戴过。”
青英倒是机灵,在杨思婉身后端详了一会儿,犹豫了片刻说道:“奴婢该死,没有看好主子的东西,奴婢罪该万死!”
杨思婉见青英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赶忙去搀扶她:“我私里的物件光登记在册的便有数千件,哪是你一个人能看住的?地上凉,快起身。”
可是青英却不肯挪动半分,赶忙边磕头边交代:“昨日青菊姐姐来了下房,说出嫁前落下了一些零碎,特意来取,下房里没什么值钱的物件,奴婢便没跟着她,只说让她自便。后来奴婢陪着您在后院赏花,奴婢怕您着凉,便回来给您取斗篷。正好遇到了青菊姐姐从您闺房内出来,青菊姐姐看见奴婢时面色惊慌,似乎心有余悸。奴婢看她面色不对,便想着让她留下,请您开恩给她请个大夫瞧瞧。可是她一听这话,顿时无比惊慌,推说屋内有事亟待处理,便转身离开了。”
青英的哭腔越发严重,接着忏悔到:“今早奴婢为您梳妆时,隐约觉得最近新换出来的这批簪子数量不对,可是小姐的首饰数不胜数,奴婢也就只当是自己数错了,现在想来,是奴婢没能看好家,让小姐平白遭此横祸,奴婢罪该万死! ”
杨思婉倒是没有怪罪青英,毕竟她年纪尚幼,本没有她这个年纪做大丫鬟的,是她为了让青英多陪陪她才强行给她升到了大丫鬟的位置,所以她经验不足犯了错误,本就不是什么罪不可恕的大事。
她更生气的是她屋内日日把守在屋内的那些丫鬟们,她们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也都在屋内侍候了许多年,怎么会犯这么简单的错误?杨思婉都能预料到她们定会说青菊原是伺候她的大丫鬟,虽然嫁了人,但是仍有余威,所以听到青菊的哄骗,她们便全部从屋内退了出去。
“许管事,劳烦你去我院子一趟,将昨日值守在我屋内的丫鬟们集中起来,好好审讯一番,青菊这般手脚不干净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们之中这般行事的人肯定大有人在,无论是审问同谋,还是清扫我屋内的蛀虫,今日必须一举解决!”
杨思婉听了青英的话,心中也就有了底。想起前世那个窝囊废一般的雍熙杨家嫡子,如今也敢主动上门撒野,再联想前世他们全家是如何编排她,拼命在她背后搅混水,杨思婉便更是怒不可遏。今日她便要撕破脸皮,好好教训一下这群混不吝的下贱胚子。也让她们母子见识一下,武将家的娘子可不是吃素的,今日非得扒下他们一层皮不可!
杨思婉刚想去前厅会会这群不长眼的人,就听到院子里的仆从着急忙慌的赶了回来,回禀道:“侯爷和世子回来了,雍熙李府的夫人和少爷被吓跑了!”
杨思婉有些讶异,不知那两个打着歪心思准备攀高枝的母子,怎么会如此轻易的放弃:“这么快?前厅内发生了什么?讲给我听!”
那小厮绘声绘色的说道:“侯爷今日并未出面,是世子招待了她们母子。也不知世子说了些什么,那对母子没呆多久就吓跑了,临走前还跪在地上哭泣哀嚎着求世子饶命。”
杨思婉好奇心越发浓重,直到他们祖孙三人一起用过晚膳后,杨思婉才逮到了来去匆匆的义兄,两人漫步在回廊中,杨思婉几次恳求义兄解密,义兄却始终不肯松口。
“好义兄,婉婉可太好奇了,你就发发善心,告诉我吧!”杨思婉一边双手不住的摇晃宋仁和的手臂,一边不自觉地撒娇耍赖。
宋仁和对杨思婉此番举动,万分受用,这才松了口:“倒也没什么大事,我就是看着你房内的那个青菊不太安稳,就一直安排人盯着她。昨日看着她的仆从回禀说她私下和李家少爷会面,心中明白了他们的心思,今日拆穿了他们罢了。”
杨思婉对此半信半疑,毕竟这个缠人的李家少爷,可不是那种轻易罢休的人,又怎么会因为义兄几句话,找到了几个证人便轻易放弃了呢?可是义兄此刻守口如瓶,愣是不肯再吐露半句,她也只好假装被说服。
宋仁和想起这个李家少爷,眼神冰冷了几分。当年这位少爷苦苦纠缠婉婉时,他与婉婉并未相识,那时他听到坊间传闻,只觉得此人蠢笨不堪、不堪大用。后来当他深深爱上婉婉后,偶然逮到了这个李家公子外大放厥词、编排婉婉、毁人清誉,便抽空彻查了李家,拿着那些证据威胁李家公子永世不许踏入都城半步,这才彻底将这个碍眼的人踢出了都城。
今时今日,他不过随口将他前世掌握的李家少爷掳掠良家女子致使对方全家殒命;还有李家利用关系将这位少爷塞进官场种种劣迹中的几件,他们就吓得跪地求饶,赌咒发誓再也不敢前来叨扰。
这种人品低劣、游手好闲的官宦子弟,怎么配肖想婉婉?他的婉婉坚毅、果敢,这世间除了他,他不许任何人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