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侯府后门时,杨思婉依然有些恹恹的,杨兆麟将她搀扶下马,将马匹绑在了门口的柱子上,而后揽着杨思婉的腰肢一跃而上,轻松进入了院门紧闭的侯府后院。
杨兆麟见杨思婉提不起精神,干脆直接揽着她在侯府飞檐走壁,以极快的速度赶到了杨思婉住的长虹苑门外。杨思婉虽然会些武艺,但是轻功这方面完全是一窍不通,再一次体验了这种飞檐走壁的畅快瞬间,以及那种轻盈一跃的自由,一时间还有些依依不舍。有些迷迷糊糊的杨思婉喘了口粗气,终于彻底恢复了精神,并对杨兆麟不将她送进院子的行为感到奇怪。
“为何不直接将我送进去?不然我一开院门,他们不就被吵醒了吗?”
杨思婉这副理所应当的模样,让杨兆麟十分不悦:“因为我想和你说清楚,今日之事是我最后一次帮你隐瞒,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说完,不等杨思婉回话,杨兆麟纵身一跃,将想要反驳的杨思婉送进了长虹苑,杨思婉吓得发出了一丝声响,紧接着她便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再露出一丝声响。
杨兆麟送完杨思婉便径直翻越院墙,飞快的不见了身影,徒留今日情绪起起伏伏的杨思婉疲惫的坐在了屋外的台阶上,望着逐渐升起的一轮明月独自伤神。
青英昨夜没有在里屋当值,今天清晨早早起来准备小姐的早膳和进学的学具,准备一会儿进去唤醒小姐和青菊姐姐。哪成想她刚从侧面的丫鬟房出来,就看见披着满身朝阳的小姐正坐在台阶上发呆。
青英吓得顿时醒了盹,飞快跑到了小姐身边请罪:“青英失职,睡过了头,请小姐赎罪。”
杨思婉这才回身看了看这个新来的丫鬟,见她诚惶诚恐的模样,宽慰道:“是我自己睡不着出来散散心,无碍的。”
青英得到了宽恕后,赶忙进屋拿来了一件鹅黄色披风,伺候小姐穿上,但是给小姐系带的时候,青英发觉小姐身上居然湿漉漉的,似乎被露水浸湿了一般,应该是在屋外坐了许久了。生怕小姐因为屋外寒气着凉,青英在张罗早饭时特意吩咐厨房加了一盅姜汤,在杨思婉敷衍的喝了几口粥就不愿再进食后,悄悄递到了杨思婉的面前。
杨思婉看着冒热气的姜汤没有说话,只安心的喝了进去,而后吩咐青菊前去学堂请假,就说她身体不适,今日就不去学堂了。
青菊这种擅长察言观色的人早就将青英给小姐早膳加东西的事情看在了眼中,尤其是看见本来食欲不振的小姐欣然喝了下去,顿时觉得自己的地位似乎受到了威胁。因此伺候小姐再次躺下后,青菊和青英一起退出屋门后,青菊整理着自己的衣袖,状似不经意的说道:“还是你体贴入微,居然早早看出了小姐今日身体不适,姐姐我真的向你学习啊。”
青英知道自己这件事办的有些僭越了,便装作十分诚惶诚恐的模样说道:“姐姐折煞我了,这姜汤我伺候小姐洗漱时小姐临时让加的,不然我怎么敢干涉小姐的餐食呢!而且姐姐心思细腻,最得小姐欢心,我实在是不及万一。”
这一番话将原本觉得受到威胁的青菊哄得服服帖帖,这才没有在长虹苑挑起事端。
杨思婉近日一直睡不好觉,只要一闭上眼,就会回想起那日三皇子躺在榻上奄奄一息的模样,那种愧疚的心思迫使她的精神逐渐衰败下来,经常半夜惊醒,甚至数次觉得自己听到了哀乐,以为三皇子登了极乐。
但是好在她心中猜想的最糟糕的事情并没有发生,甚至半个月后后祖父说这位三皇子能够去上朝了,大皇子也从圈禁中被放了出来,现下朝堂中是两位皇子同时监国,也算是一种世间少有的奇特景象。而且这两位皇子也各有自己的势力集团,圣上担心这些人动歪心思,对这两位也是恩威并施,力求让两人保持实力上的平衡。
杨思婉对祖父说的那些朝堂中的分析并不感兴趣,因此一直安安静静的在桌边边吃边附和,直到听到祖父说三皇子已经痊愈了,甚至可以上朝之后,整个人都明媚起来了:“您是说,三皇子的病已经好了?”
杨季珇下意识的回道:“早就好了,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块玉佩被不知名的人送了回来,转天之后,拿到玉佩的这位皇子原本还虚弱到无法进食,忽然食欲大开,连喝了两碗粥,这才慢慢缓了过来。许是底子好,没几日就能下床了。”
杨思婉举着筷子的手紧紧用力,僵硬的边缘深深的陷进了她的手指,才让她忍住了自己的泪水。为了不让祖父误会,她早早撂下筷子,找了个借口,回到了自己院子,钻进了被子里才敢放声哭泣。
青菊等人守在外面不知所以,看着在被子里哭成了泪人的小姐,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安慰。好在小姐哭了一会儿之后,就安静了下来,但是平复了半晌后,杨思婉问了与自己年纪相仿的青英:“你会为了陌生人而忽然难过或是忽然欣喜吗?”
青英不懂小姐为何突然这么问,一时竟不知如何更好的作答,只好如实答道:“奴婢身边都是熟悉的人,很少能碰到陌生人,因此并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为了陌生人而忽悲忽喜。”
青菊本身就比她们两人大上几岁,且在府中陆续有过几个相好的,因此当小姐逐渐变得反常后,她便开始有了些其他的猜想,于是青菊接话说道:“奴婢倒是觉得若是能为对方的处境而觉得喜悦或是悲伤的话,那么两人就已经算不上陌生了。甚至那人的处境能随意牵动情绪,也是因为另一个人对他十分在意,甚至喜欢而不自知。”
杨思婉听到这里顿时变了脸色,有些不悦地说道:“倒也不是因为这种原因,算了,还是莫要纠结这些事情了。”
最近皇后娘娘的千秋节快到了,宫中一直在忙碌的筹备这件事情,连祖父都在训练之余,收到了两份请柬。一份是邀请杨季珇参加朝臣之间参加的庆贺典仪与晚宴,一份是皇后娘娘亲笔写的请柬,邀请杨思婉进宫参加千秋节的宴会。
因为家中没有女眷能时常带着她去各处参加宴会,因此杨思婉很少有机会能跟其他女眷们一起参加宴会。她的祖父在朝中身居高位,她却从来没有机会进过宫,面见过各位娘娘,她一直都觉得很遗憾。今日她终于寻得进宫的机会,怎么会不兴奋呢?
就在她兴奋的挑选着那天可能用到的衣裳、首饰时,听到消息的祖父赶忙回府,并让人将请柬呈了上来,杨季珇将这两份请柬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这才出了声:“后天你不准去!给我在府中老实呆着。”
本来正在兴头上的杨思婉一下子冷了脸,从兴奋中回过神,辩驳道:“祖父,为什么呢?当年我母亲离世的早,自然没有人教过我如何和其他女眷交流,并尽快增进感情。后来我慢慢长大成人,自然也就懂了许多道理和礼仪,这种情况下,为何还需要被圈在家中,并且不能四处交际呢?孙女实在搞不明白,也不甘心!”
杨季珇并不能明说,今日皇后娘娘托人要走了杨思婉的生辰八字,并偷偷塞给了他一张写着大皇子生辰八字的纸条。那人并没有说什么,杨季珇看着手中大皇子的生辰,只觉得那纸条和烧红的火炭一般棘手。
本来圣上有意将婉婉许配给三皇子,他就已经觉得十分不悦了,废了好大劲儿才逃脱了将婉婉嫁给三皇子的命运。现如今大皇子和皇后又出来掺和,只会让婉婉的婚事越发受阻,甚至还会将他们卷入各方势力之中。
因此杨季珇出于各方面给的考量,再次拒绝了杨思婉进宫去参加千秋节的提议,并十分严肃的警告她身边的婢女、仆从们:“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私自将小姐放出府去,不然我唯你们是问!”
众人在侯爷的威压之下,自然是不敢帮着小姐,因此杨思婉彻底失去了进宫的机会。
杨季珇早早的请了军医进府,给杨思婉开了几副排除身体火气的药,让杨思婉发起了高热,甚至身上还起了很多的疹子,一时间看上去有些骇人。杨季珇趁机给皇后娘娘回了信件,只说杨思婉此刻身体极为不适,实在是不宜外出见人,也唯恐会将病气过给前去赴宴的众人,因此此次千秋节的寿宴,杨思婉就暂时不能去了,并和皇后娘娘表达的歉意。
皇后娘娘回信表示了深深的关切之情,送信之时并派来了一位医术高超的太医,只说十分忧心杨思婉的病情,特意请来了太医诊治,只希望她早日痊愈,再来宫中小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