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江雨,华灯初上,转过几个繁华街道,一轻纱遮面的女子独步,想来白日车水马龙,夜晚却也人声鼎沸,在这俗尘小小城巷,另有一番醉心美景,不免是心中触动,复有些许遗憾。
飘飘摇摇一甲子,只落得雾里看花。
青石阔道,延伸数里,行至一处院落,朱漆大开,其上‘林府’二字深刻,乍看有些固态老旧,和一派风雨沧桑。
抬间,时有下人往来穿行,端盘接碗,忙忙碌碌,似是正值晚间家宴,江雨偌大繁华,虽是不曾路有冻死骨,却也怕这朱门酒肉臭。
林家大小姐又是躺在了床上,本是习武之身,事实早该转醒,只因梦中多次见得那种眼神,那抹嘴角,几番辗转竟是过了一天一夜,期间家中不少人前来探望,只听得柳儿说是稍微着凉,稍作小憩而已。都知这大小姐武艺高,身手了得,便也不再多问。
也不知大小姐是一直昏睡,还是早已清醒,反正翠竹和柳儿也不着急,待得她起身,早已备好了药膳热汤,为她暖巾擦背,并未顾忌此些细节。
半碗入口,气色稍缓,屋内倩影脸色一喜,相视一笑,其中一位来到床边,只见她身姿卓越,与林若芝相较,略微丰满,却也恰到好处,多一分觉得累赘,少一分显得不搭,俨然一俏盈佳丽,出水芙蓉。
林若芝喜形于色,唤道:“诗妤姐姐!”
称作姐姐的便是宋家二老爷宋宇村的长女令媛,且被评为江雨第一才女的宋诗妤。
江雨城诗风气散了不少,不比往年才子佳人,长日在城北外十里折青桥吟诗作对,风华正茂。现如今只有广临西街一座渊院,一时没了多少胸怀广志而寒窗苦读的江郎长衫。
除了那渊院,整个江雨最属林府私塾有名,不过只有富家公子小姐才能在此读,门槛略高。
宋家二老爷宋宇村多年行商,与林家三爷算是旧识,念在大女儿宋诗妤喜读诗,倒是应了她的名儿,也因得出落貌美,娇滴滴一女儿家,怕被那渊院的小子们欺负。自此,待得芳年十六稍明事理,便把她送入林家私塾,想着日后也有个门当户对,了却他一桩心事。
这般做法,各家长辈倒是乐意得见,可宋诗妤不知是没这心思还是看不上眼,反正现值二十,仍是天天跟林家二小姐腻在一起。
林家二小姐被身边丫鬟扶着起身,虽是不喜言语,脸上关心之色却是不减,待得林若芝转唤她一声‘柔音妹妹’,终得行至跟前儿,伸出消弱芊手抚着她的额头,低声道了句:“无碍。”
别看这林柔音长得柔美,却是天妒佳人,自小身子骨虚弱,白天一副病恹恹的怜人儿模样,晚上也似进了冰窖一般冷的抖,不知天生害了什么奇异之症,急得林家二爷多年寻医问药,总是治不好。
城北外听雨深山中有一武林高门,名为弈剑山庄,素问其庄主与各位剑老内功深厚,见多识广,林二爷三番五次登门求访,却只求来淡淡一句:“活不过二十。”
林家二夫人听了当即昏死过去,终日以泪洗面,林二爷奔波多年,早被折腾累了,只得几番怨天尤人作了罢。
于是,林家二小姐便当了十八年的药罐子。
这林柔音学得多年诗,虽是知晓治病无望,但还是习了几年医术,因得天资聪慧,倒是治了不少怪病,救了不少人命,该是也积了不少福德,近两年夜里寒意不减,却也不再那般折磨人了。林二爷心中有望,也许熬过二十也说不定。
饶是林若芝此番受凉,却更为心疼这位仅小一岁的妹妹,伸手揽过她腰坐上床来,把头靠在那纤瘦的肩膀上,嗅了一番香意,间拨弄,使得林柔音奇痒难耐,几番想要起身逃脱,身子却早已被死死搂住,她那点儿力气如何胜过身后这位女中豪杰?当下放弃反抗,嘴角噙满笑意,只得回过身来与她折腾半天。林若芝只是随手挑弄,看似无意,其实已将些许功力传入她的身体,亲昵爱怜溢于声色,竟是忘了之前那头犟驴埋胸一事。
也正因如此,常年不见得孙女儿几次开怀,赶上这大孙女儿回来这般,使得林家老太太更为喜爱。
林若芝性情豪爽,不太拘于礼节,特别稀罕这个妹妹,第一次相见她便说道,若自己为一介儿郎,便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一生一世非她不娶。当时还惹得向来达礼的宋诗妤出声娇笑,颇为失态,引得那边阔少爷公子大跌眼镜,一时以为这太阳赶了西道。
柳儿见状,心下松了口气,估计那小子今晚可以安生了,之前大小姐晕去之后,临了给他试了鼻息,气机十足,定然死不了。
柳儿自小被林夫人收养,虽是不会武,但每次大小姐征战而归,都会被她伺候得好好的,于是便做了贴身丫鬟。常年见得西域马贼杀人越货,自然也懂点儿行武门道儿。只是女儿家向来心思细腻繁多,八卦之风袭来挡都挡不住,除了心中钦佩以外,也对这小小乞丐的身世有些好奇。
几个姑娘在屋里相谈相闹颇欢,过了半天,宋诗妤醒悟道:“糟了,只顾与你们嬉闹,却是忘了时间。”
就在这时,外面有下人传:“奶奶请几位小姐前赴家宴。”复次又传:“奶奶吩咐了,宋家小姐也一并前去,已派人去知会宋家二老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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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府后一处柴院,一个家丁携着木柴撒丫向外跑去,看那慌慌张张的模样,不知是害怕耽误片刻而招来一顿责骂,还是忌惮那屋里已经凉透了的尸体。
待那小子走远,一轻纱遮面的女子闲庭信步,推开一侧房门,霎时一股浓重的血腥杂夹着柴草味扑鼻而来,不知具体是什么滋味儿,反正看她的脸色稍稍划过几分嫌弃,皱着月眉走进几步,随后抬足,踢了踢弄出这般味道的罪魁祸。
隐落尘一直清醒,忽闻得一股香风袭来,随即懒散地爬起身,看了眼身前的美人儿,兀自开始摆弄散乱的垂,待得全数将其披于肩后,却停下了手上动作。
美人儿一直站在旁边看着,也不说话,此时见他这般,不由抿唇,伸出手来,其上多了个物件儿。
隐落尘瞥眼,随后面无表情的走了出去,坐在门外石阶。
一丝灵气涌现,只见那手上的物件儿轻轻飘飘,飞至隐落尘身后,没待得他反应过来,三饶两扎已是做了个箍,美人儿复次看去,至少没刚才看着碍眼,但也多了几分滑稽。
原来,那手中之物便是从她青丝摘下的银色花边束带,因得还有簪,只有几缕银丝散落两鬓,显得有些缥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