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恭喜兄长大人。” 夜深,所有来客以及五条家的族人终于全数散去,剩余的族人也都暂时安置在了尚还完整的院子里。 将一切辅助处理完后,禅院扇难得面色带了些许的喜意,找到正在后半山上所造立的钟阁前俯瞰的禅院直毘人。 “父亲大人的遗愿终于完成了。” 禅院直毘人抚着钟体上岁月留下的痕迹,他曾几何时也是敲钟的一员,对这里也是分外熟悉。 他含着笑意:“深雪果然不负所望,除了「十种影法术」、「投射咒法」以外,还继承了十余多种术式。更是将往日教授给她的术式一一运用,……这样一来,自从父亲逝世后禅院家一直被五条家所压制的场面,也该掉一掉个了。” 禅院扇点了点头。 “其实今天就算五条悟不帮忙说话,以深雪现在的实力,高层那些人也不敢说些什么。” 提到这个,禅院直毘人哼笑了一声,“如果深雪最后没有倒下的话,他们的确不敢说什么。高层那些人,向来胆子不大,我们禅院虽然不像五条家与他们关系恶劣,但也没有和加茂家一样混入其中,能不起冲突自然是最好的。” “的确,深雪的身体还是一个问题。”禅院扇微皱了下眉,“「天与咒缚」未免也太过于蛮不讲理了,已经给予了诸多副作用,还要剥夺深雪的健康。” 禅院直毘人点了点头。 他看了眼阶梯下星点的灯光,“应当是直哉来了,正好问问他,深雪的身体如何。” 但等到禅院直哉真的走上来时,带来的消息,却让他脸上的笑容顿时沉了下去。 无论是诅咒只解除了一半,还是深雪的咒力供五条悟任取任用,这两件事无论是哪一件都让禅院直毘人无法接受。 更何况…… 深雪的高烧不退竟然是因为五条悟一直在持续无下限的高咒力提取,而无法好好调整体内咒力流转平息身体的原因。这根本就是把她的生命直接交给到了别人的一念之间,而且毫无阻止的办法。 “五条悟怎么说?”禅院直毘人压着牙问。 这份诅咒的另一种更快捷的解法,那就是……杀了另一个被诅咒的人。 如果五条悟趁此机会…… 禅院扇:“兄长大人不要急,如果五条悟真的要杀了深雪,之前的四年他早就动手了。” 他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震动。 刚刚的喜悦荡然无存。 “和叔父说的一样,”禅院直哉想到刚刚五条悟毫不犹豫的样子,嘴角略扁了一些,“五条悟并没有在意我和安倍晴明在场,直接就将术式解除了。” 从这一点看,他的确算得上是关心深雪姑姑吧。 禅院直毘人或许是因为喝了酒的原因,即便听了这些,也依旧压不住内心的怒火。 “难道真的要我禅院与五条两家和解才能彻底摆脱这个诅咒吗?!开什么玩笑!” 他之前所作的所有预想,到现在只能成为空想报废。 - 解除无下限和一切术式,就意味着五条悟处于无防备的状态,但他连犹豫都没有,直接就卸去了一身防备。医师他们离开后,就一直跪坐在深雪的身边,略着旁边浸着冰块的水盆,不停替换着湿帕。 安倍晴明叹了口气。 他侧头看向外面,察觉到了另一股熟悉的咒力波动。 看来今夜还真是热闹啊…… 这些人,该来的时候不来,不该来的时候倒是全凑到一起来了。 深雪这里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 安倍晴明思忖了片刻,起身走了出去。 障子关上前他淡声说:“深雪是个非常孤独的孩子,她渴望自由,也渴望着不会背离的感情……如果你对她仍然是单纯的愧疚,那还是趁早离得远远的好。” 五条悟没有回答。 他发现湿漉漉的毛巾盖上去会有水顺着深雪的额头落到头发里,但拧的太干又没有什么效果,想了想,就把自己的手浸在了冰水里,等凉透了再擦干,捂在深雪还发着烫的额头上。 两只手轮流替换,这样就可以保持降温的同时,不会有水落下去了。 有些笨拙,但这是五条悟目前能想到的最妥帖的办法。 他并不后悔自己去见了杰。 只是在想,去之前要是好好跟深雪解释一下就好了。 …… ………… 谁的手? <
> 凉凉的,好舒服。 深雪原本急促的呼吸一点一点的平缓下来,眉头的纠葛也被抚平。 烧红了的脸也晕成了浅浅的粉。 咒力缓缓平息,高烧也渐渐退了。 耳边有零零的水声,深雪的意识逐渐恢复过来。 她睁开眼睛,眨了两下。 视野中的画面逐渐清晰起来。 是在房间里…… 她摸着额头,只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漫长的梦。 非常、非常可怕的梦。 属于她的东西,一件也没有留下来。 不…… 或许那些从一开始就不属于她吧。 深雪疲惫的又闭上了眼睛。 总觉得……好累,从大脑深处浸润着疲倦,孜孜不觉的涌向身体的每一处。 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这就是强行用这副身体使用咒力的代价吗?那「天与咒缚」还真是对她过分“偏爱”啊。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深雪睁开眼,看向声音的来源,面上有些诧异。 “……你怎么在这里?” “先喝口水再聊。”五条悟倒了杯水过来,伸手扶着深雪坐起身,小心的喂到她嘴里,“身体感觉如何?” 温度刚好的茶水灌入喉间,深雪的神色略松了一下。 她有些不自然的撇开了五条悟的手。 太冰了。 搭在她肩上的时候,还以为是什么冰块。 “…” 深雪微微低着头看自己的手,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想自己肯定是讨厌没有来参加婚礼的五条悟的,所以现在也不想看到他的脸,也不想说话。 五条悟抓了抓头发,露出了一个有些尴尬又无奈的笑容。 “不要这么绝情嘛,深雪。”他往前凑了凑,想来一个对视,“骂我两句也行?” “诅咒已经解除了,你可以不用再来了。” 五条悟嘴角的笑容一僵。 他想伸手去摸深雪的头发,伸到半空中一顿,又缩了回来,揣到了袖子里。 “深雪以后都不想见我了吗?” 深雪抿着唇不说话。 “明明下午的时候宁愿抱着展示用的相框也要和我结婚的?”五条悟故意说。 听到这里,深雪猛地抬头,愤怒的瞪向了五条悟。 五条悟冲她眨了下眼,冰蓝的眸子里攒满了笑意。 “愿意看我了?” 脾气再好的人这会也该骂人了,深雪漂亮的黑瞳里装满了怒意:“如果不是要解除诅咒——” 谁会想要跟一个相框结婚! “嘘。” 五条悟单指轻轻堵住深雪接下来的话,“诅咒没有完全解开,现在想悔婚好像也不太行。” 他把现状简单的讲了一遍,“我刚刚已经试过了,再想像之前那样利用咒力产生的一瞬间来使用咒术已经成为了不可能的事情。” “也就是说,我现在一旦使用咒力,就会从你这里提取。” “而你能够使用术式,应该也与我们现在维持的婚姻关系有关。” 深雪脱离了刚刚的情绪,下意识的皱眉。 “……为什么?难道完全解除真的要两家和好吗?” 一直在等待深雪反应的五条悟反而一愣。 他不确定的问:“你不生气吗?” 婚礼被放鸽子,诅咒还没有完全解除,身体里的咒力还要被迫分给另一个人使用…… 该要生气的吧。 深雪奇怪的看了一眼五条悟。 “诅咒是因为你没来参加婚礼才只解除了一半的吗?” “我想不是。”五条悟摇了摇头。 “既然不是你的原因,那我没有必要因为这个对你生气。”深雪好像又回到了之前的模样,那个几乎不会产生负面情绪的她,“生气也没有用吧,我还能阻止你使用术式不成吗?”她反问道。 她还是很疲惫,这会直接说:“而且我的「天与咒缚」注定了我不会缺少咒力使用,被你抽用就抽用吧。除了没有办法立刻解除婚姻关系以外,诅咒也算是解除了。” 这也和禅院直毘人之前预料到的一样。 她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
> 只不过……经过这件事,深雪已经对婚后生活没有什么想法了。 禅院家很好,至少晴明在这里,直毘人兄长在这里,直哉也在这里。 五条悟听完后,深深地叹笑:“深雪真是可爱啊,让我原本想说的都说不出口了。” 他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将手伸出来,递到了深雪的面前。 柔软的白发搭在额前,略遮了些眼睛,“深雪,和我定下「束缚」吧。” “……?”深雪不解的看向他。 “我曾经让你记住,和我结婚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五条悟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深雪,“但是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却缺席了。”他原本就是跪坐在地上的,现在前倾了身体,凑近深雪的同时,也像是跪在了榻榻米上。 “不过……言语上的话说得再多也是苍白。”五条悟伸出另一只手,把深雪的手放在了自己摊平的那只上面,重叠了起来,“深雪,我不太擅长解释或是道歉。但是……请和我定下束缚吧。” “让你的言语成为制约我的规则吧。” 五条悟抵住了深雪的额头,雪白的睫毛几乎要与她的触在一起。 常年像是绕着一层薄雾的冰蓝眼瞳里,印入纯黑的颜色。 “在诅咒真正解开之前,你可以单方面的决定是否将咒力分享给我。” 深雪微微睁大了眼睛。 这个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束缚」是绝对的。 定下这种制约,跟把自己的生死交给她有什么区别? 五条悟低笑了一下。 “我可是认真的啊。” 他从未如此温柔的笑着,眸光几乎要融成眷恋。 “成为我的钥匙吧,深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