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小院子里,玉生香、温珑陵、百里檀风、景骁天四个人坐在桌前,一边涮火锅,一边商量琼琚的死背后的疑点。
景骁天也无心品味美食,他摸着肘子背后的毛,道:“今晚,咱们把一切都说明白,别放过每一个细节。说不定,这凶手,就能推断出来。”
温珑陵垂下眼眸,道:“其实,我们不要把嫌疑都放在宣家父子身上,这些年,烛螭派在江湖上结仇不少,琼琚是烛螭派大小姐,想杀她的人,也不少。”
景骁天道:“我记得,在蜀中的时候,你说过,烛螭派灭了一家的门,好像特别蛮横的样子。”
温珑陵抚摸着筷子上的雕花,轻声说:“被灭的那一家,是秣州的扶苏派。你们知道,烛螭派为什么灭扶苏派吗?”
玉生香猜测道:“因为扶苏派不服从管教,不给他们通行令牌?”
温珑陵摇摇头:“非也。因为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扶苏派就被灭门了。扶苏派宗主四十寿辰的时候,他让裁缝给自己做了一件烛龙纹的衣裳,而烛龙纹冲撞了烛螭派的图腾。宣宗主不高兴,就将他们灭门了。”
景骁天蹙眉道:“烛螭派的破事儿怎么这么多?他家能穿烛龙,人家就不能穿了?”
檀风定定道:“也许烛龙衣裳只是个幌子,扶苏派的存在,妨碍了烛螭派的利益,烛螭派就把他们给灭了。”
玉生香望着泽云山的方向,心里思绪万千:“我曾经待过的泽云派,也被烛螭派给灭门了。他们就像疯狗一样,看谁不顺眼了,就咬谁。灭泽云派,你们猜猜为什么?因为我师兄没给他们通行令牌。当年,打上山来,还振振有词说什么江湖公道,泼了我们一身的脏水。”
檀风道:“在之前的两年里,烛螭派收服了秋涧派、惊涛派、华山派这三个大门派,赫赫扬扬。你们想,光大门派就收服了三个,那些欺凌、弄死的小门派,肯定都数不过来了。”
听到这个,温珑陵觉得心里不自在。秋涧派、惊涛派、华山派这三大门派,正是自家长老温自恪当谋士,设“因果连环套”,才帮烛螭派灭掉的。
玉生香目透寒意:“可不是。泽云派灭门那一晚上,不知死了多少弟子!太绝望了。可是,偌大的江湖,不知有多少毫无还手之力的泽云派,死在烛螭派手里。”
景骁天道:“要我说,阿琼就是烛螭派唯一一个正常的人。你们看她弟弟吧,绝世人渣。她爹表面上一幅正人君子的样子,其实背地里早就自封了武林盟主,也是奸诈之辈。”
檀风心想,她紫川派的宗主百里睚岸,和宣奉的地位差不多。但是百里宗主是有底线的,不让人欺负,也从不仗势欺人。
温珑陵轻声道:“烛螭派,虽然现在看起来如日中天,但是它不会活太久了。”
景骁天眉一蹙,不知缘故:“为什么?”
温珑陵吐出两个字:“众怒。”
所谓的多行不义必自毙,是有一定道理的。烛螭派飞扬跋扈多年,引起众怒的时候,必定群起而攻之。
温珑陵道:“也许,现在就有门派暗中联合起来,打算偷偷灭掉烛螭派了。杀死琼琚,只是第一步。”
四个人面面相觑,品味着这句话,都觉得有些激动。
烛螭派一家独大、一手遮天多年,一朝灭亡之后,南方江湖的势力,会如何重新划分呢?
玉生香忽然道:“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是云归鸿在江湖上消失的十四年里,知道了《亢龙有悔》的死穴紫宫穴?”
檀风道:“这个有可能。”
景骁天摇摇头:“虽然有可能,但是,仙仙和我说过,我们在千窟洞那天,她偶然看到,墙上有一幅画。”
温珑陵道:“什么画?”
景骁天星眸一沉:“是一幅人体的穴位图,很隐蔽,很粗糙。也不清楚是人为的,还是天成的。”
这也就说明,很可能,云归鸿在杀宣琼琚之前,临时知道了《亢龙有悔》的死穴,有人在暗中指点他。
檀风忽然道:“我还是觉得,宣二公子宣琅琊的嫌疑,特别大。”
玉生香道:“阿姐死后,宣琅琊自断食指,然后疼晕过去了。我看他的表情,不像是假装的。但是,也有可能,是他杀死阿姐后,愧疚而自断食指。”
景骁天看向檀风:“为什么?阿檀你说说看。”
在玉生香、慕枕亭认识檀风之前,景骁天就通过宣琼琚认识百里檀风了,他和檀风还一起出过任务、杀过恶贼。
檀风抚摸着自己指头上的刀茧,沉声道:“阿琼说,她小时候,和弟弟很要好。长大之后,因为心性不合,而逐渐疏远。两个人也曾多次想要改善关系,可都没有结果。”
温珑陵道:“人和人之间,一旦心性不合,那就很难关系好。”
玉生香觉得有点累了,就斜倚在他肩头,道:“没错。阿姐满心江湖正义,宣琅琊只想损人利己,这差距是鸿沟啊。有血缘关系也没用,关系该不好还是不好。”
檀风的睫毛很长,像一对黑蝴蝶在暗夜里扑扇翅膀:“阿琼一死,继任烛螭派宗主的人,就成了宣琅琊了。他得益最大。”
玉生香暗暗思考宣琅琊这个人。他喜欢折磨外人,对自家的人却是不错的。好几次,他和阿姐起冲突的时候,都是他先服软。
自从螃蟹唐蕊的事情之后,玉生香意识到,一个人是有很多面的。宣琅琊不是个好人,但他一直表现得是个好弟弟。
景骁天蹙了蹙眉:“如果我是宣琅琊,设局杀阿琼的话,我不会跟着去的。这不是把嫌疑往自己身上揽吗?”
温珑陵轻声道:“说的也是。”
景骁天道:“都再想想,还有谁有动机,有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