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胜利看到顾昉跟顾欢颜转过胡同了,才对郑胜军说:“大哥,就这么放过他们吗?”
郑胜军一脸嫌弃的看着这个蠢弟弟,他学习成绩虽然不好,可是他却从日常的一些事情里面明白很多道理,就是去姑姑家,从姑姑家里讨要东西,郑胜军也会让姑姑心甘情愿的送给他,而不像郑家别的孩子那样,因为一件什么东西,惹的顾征怒目,惹得顾松嚎啕大哭。
郑胜军是郑母亲自带出来的孙子,从郑母的身上,郑胜军学到了很多东西,快要十四岁的小少年,已经能够明白,要让人心甘情愿的把东西送到自己的手上。
郑家老二家的大闺女郑好突然说:“顾昉他们俩肯定是去红娟家里送东西,我这就去看看去。”
郑好一说,旁边郑老大家的郑胜梅,还有郑家老二家的郑艳也跟着往郑红娟家里跑。
郑胜军皱着眉头看着三个妹妹的背影,低声问郑胜利:“顾昉他们经常去红娟家里吗?”
郑胜利想了想,摇了摇头,说:“我只是听胜梅她们几个说,没看到过。”
顾昉跟顾欢颜刚进了郑红娟家的大门,后面郑胜梅她们三个跟着就进来了,顾昉没好气的说:“怎么,郑红娟家里的地方也是你们说了算的吗?”
郑红娟已经从窗户看到院子里的人了,赶紧开了屋门出来,顾昉举了举提着的篮子,对郑红娟说:“我二姐回来了,带了些点心,让我给你们送两包过来尝一尝。”
都知道顾昉的三姐在京城读大学呢,这是从京城带回来的点心呢,别说郑红娟有些激动了,就是后面那三个小姑
娘也有些激动,京城,那可是祖国的心脏,也就是能够在课本上看看人民大会堂的图片,可不是谁都能去京城看看的,现在,她们竟然能够看到从京城带回来的东西。
郑红娟赶紧接过筐子,带着几个孩子进了卧室。
四间的房子,墙是土坯,屋顶的瓦片应该是才换的,看着很新,推开堂屋的门,就看到里面砌的锅灶,靠着北墙根放着一个碗柜,不知道用了多少年,已经掉了漆,但是却擦拭的很干净,还有一个四方桌靠着墙竖着放着,旁边是几个小板凳。
郑红娟推开西边的那个房门,靠近窗户是一盘炕,炕尾放着一溜的炕橱,炕头则是放着一床褥子,褥子上躺着一个裹着襁褓的小小的婴孩,现在孩子正闭着眼在睡觉。
郑红娟小声的说:“我弟弟刚睡着,咱们说话小点声。”
顾欢颜好奇的盯着孩子看着,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小的孩子,这个孩子都还没有出满月呢,也不知道郑红娟这个十来岁的孩子是怎么照顾他的。
房间里面没有什么异味,炕席擦的明亮,房间里的墙还有屋顶都用报纸糊过,就是靠着北墙根摆着的两个已经掉漆的木头箱子,都擦的干干净净的,顾欢颜觉得,这个郑红娟,实在是个勤快人,这样的人,虽然现在被家庭所累,不能读,只能在家里干活,但是,给她一个机会,她一定会有一番成就。
顾昉那个筐子就放在了炕上,结果孩子围着要看里面的东西,顾昉见了,就掀开上面盖着的一块细棉布,对郑红娟说:“这个是我娘给你的,让你用开水烫
一烫,给你小弟弟做两声穿在里面的小衣裳,这些鸡蛋是给你还有你妹妹吃的,你们每天做个蛋花汤喝也挺好。”
然后就是那两包点心,是京城老字号的,简易的油纸包装,油纸上贴着一张红色的标签纸,上面写着牛舌酥,外面用白色的细线捆着。
郑红娟只能拆开其中一包,拿出一块牛舌酥,掰成了三块,郑胜梅她们每个人给了一块,这才把她们给打发走了。
顾昉为郑红梅:“红云她们呢?”
郑红娟把筐子里面的鸡蛋捡到一个葫芦瓢里面,说:“她们三个去我三奶奶家了,我三奶奶说包饺子给她们吃,待会就能回来了。”
这三奶奶是郑母的妯娌,这郑家,从郑母这一辈开始,兄弟五个,郑母她们家是老大,郑红娟的爷爷是老二,郑红娟嘴里这个三奶奶是老三,还有两个,一个早些年当兵出去了,转业之后一直在外地工作,没怎么回来过,最小的一个则是在县里的机械厂工作,听说已经退休了,就在城里养老,平时根本就不回来。
顾欢颜一直在看郑红梅的弟弟,想到原来有同学家里生了小弟弟或者是小妹妹,就要给他们准备奶粉,于是问郑红娟:“你的小弟弟平时都是喂什么呢?”
郑红娟长长的叹了口气,说:“就喂点小米汤啊,三奶奶说他现在也就是能吃点这个了,不过等再过几个月,就能给他添点蒸鸡蛋。”
顾欢颜有些可怜郑红娟了,小孩子这么小,饿的快,听说两个小时就要喂一次的,也不知道郑红娟是怎么熬着的。
顾昉就说:“等我去城里的时候
,问问人家能不能买到奶粉,我记得顾松小时候我娘就给他喂奶粉了,你看顾松现在,长得的那么壮实,一定是小时候喝奶粉喝的。”
郑红娟只是苦笑一下,就是有奶粉又能怎么样
呢?家里没钱,就是喂孩子的小米,都是三奶奶还有姑姑她们给凑的,郑红娟的爹现在每天除了躺在对面卧室就是半夜在院子里溜达,别说让他帮着照顾孩子了,就是做饭他都做不了,幸好啊,几个姑姑对他们几个孩子很照顾,天的就带着东西过来看看几个可怜的孩子。
顾昉靠着炕沿站着,看着躺在炕上依旧是酣睡的小孩子,问郑红娟:“郑红娟,要考试了,你还去参加考试吗?”
郑红娟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低着头,良久,两滴晶莹的眼泪掉到炕沿上那一根已经非常光滑的木头上,然后,就是有些低沉的声音,说:“以后我都不去了,家里没有人照顾,还有地里的活,我爹一个人干不了,我还得在家里照顾弟弟妹妹呢。”
顾昉很难过,他跟郑红娟从育红班就在一起,一直到四年级,还是因为郑红娟个子高,顾昉的个子矮,这才没有坐同桌,俩人已经当了四年多的同桌了,乍然就要分开,顾昉舍不得。
郑红娟抬起头,红着眼睛劝着:“我不能去学校了,可是我的弟弟妹妹是一定要去学校读的,我要好好的干活,挣钱送他们都去读,顾昉,我要让我的弟弟妹妹都靠读走出去,不管是在外面当兵还是当工人,还是做什么,就是不要留在农村,农村的生活太苦了。”
可是,你不想要
让你的弟弟妹妹受苦,你就要受很多的苦啊,顾欢颜觉得鼻子发酸。
郑红娟正好看到顾欢颜的表情,轻轻地揉了揉顾欢颜细软的发丝,轻声说:“欢颜呀,你要好好的看着你小叔,你小叔这个人,脑子聪明,就是太粗心,他要继续这样,考初中都成问题呢,我可不想看到你小叔考不上初中再继续在小学读一年。”
顾欢颜使劲点头,顾昉不高兴的说:“你就对我这么没有信心吗?老四讲的那些我可是全都会。”
郑红娟红着眼睛就笑了出来,对顾欢颜说:“看到没有,你小叔呀,就是这个毛病,他可是比谁都厉害呢。”
顾欢颜也笑着说:“对啊,他自己觉得,他是最厉害的。”
郑红娟一直把两个人送到河岸上,看着走样的两个好朋友,郑红娟擦了擦眼睛,一直到顾昉跟顾欢颜转过墙角,再看不到他们,郑红娟才转身回了家里。
顾昉心里难过,一路上没有做声,顾欢颜也是心情不好,等两个人到了家中,顾母看着这两个,明明出门的时候都高高兴兴的,怎么回来就这样了?
顾孜就去问他们两个怎么回事,听到顾昉说了郑红娟家里的事情之后,顾孜也只能是跟踪者叹息连连,但是,也坚定了顾孜的理想,她毕业之后就回来,就去一中,教着孩子们好好的学习,然后通过参加考高走出去,走出他们的祖辈们不知道生活了多少年的地方,也要走出已经不知道传承了多少年的这些陋习。
教育啊,任重道远,需要不知道多少代人的艰苦努力才能实现最初梦想的一项事业。